阿翠這一喊,倒是讓旁邊幾個黑衣人忽然緊張了起來,原本他們隻是團團圍住了越知初,并且互相對視,似有懷疑。
如今越知初被他們徹底搞迷糊了,她索性不再耐着性子和阿翠講理,直接冷冷地道:“阿翠,我跟你無冤無仇,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問了一通莫名其妙的問題,我也盡量答複你了。如今,我也改變主意了,你的那些故事,我也不想聽了。你若偏要覺得是我要害你,那就動手吧。反正你們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對手。”
說着這些話的同時,越知初周身也忽然刮起一陣狂風——
她隻是給足了阿翠耐心,并不代表她真的是什麼好脾氣的弱女子。
既然在驿站沒能和霍先鳴他們正面對決,在這夢竹山莊她也差點走火入魔闖了大禍,那麼……阿翠這樣挑釁她,她也不想再忍了。
越知初覺得最不合理的地方,是她分明已經提起了“慕如海”,可阿翠似乎完全沒有聽見?還是完全不在乎?
仍然活在阿翠自己的假想裡?
或許,并不是每一個被慕如海害過的女子,都像越知初一樣,對那些人面獸心的惡行深惡痛絕?
就像莫婉賢,她明明是最初的受害者,後面卻成了禽獸的幫兇。
既然如此,她又何苦枉做什麼“好人”?
當然,這隻是她忽然不悅的理由之一。
真正激怒她的,是阿翠在一頓胡攪蠻纏的……瘋言瘋語之後,竟然還敢提起江遇!
作為害得越知初被耽擱在這裡的“罪魁禍首”之一,她還有膽子跟她提起江遇?!
一想起在這個詭異山莊裡的種種遭遇,越知初很難不遷怒她。
雖然時冬夏來了,但江遇現在仍然生死未蔔。
雖然偷襲他、給他下毒的是慕妧,可阿翠在驿站的言行……是這一切的起點。
越知初一想到這裡,就氣得更沒有刻意控制内力。
她身邊的風越卷越大,波及的範圍也越來越廣,那突如其來的風經過她内力的催動,幾乎強烈到讓本來圍住她的黑衣人都睜不開眼。
她不由替自己感到好笑,臉上也的确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是,這個山莊裡的每一個女子,或許都有值得被同情的理由。
無論是慕妧、施怡冉、阿翠……若真如莫婉賢所說,或許,她們每一個,都在這裡,遭遇了人生最恐怖的經曆。
——可她越知初,她明明隻是路過!她明明……隻想在意“自己的想法”、簡單地活着!
然而,自從誤入了這夢竹山莊,自從卷進了這裡的風波——
她的江遇,受了重傷;
她的冬夏,被迫奔波百裡,還在竭力救人;
池家兄弟倆……更是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膽……
越知初蓄了猛烈的風,随手擡起了右臂,随之頓然一甩——
隻見圍在她周圍的黑衣人,齊刷刷向後摔去!
這一擊雖然沒有用上殺人的狠絕,但阿翠畢竟沒有武功,在黑衣人飛出去的同時,她更是飛出去數丈!
越知初輕輕一踮腳,很快便飛身過去接住了失去平衡的阿翠。
在阿翠即将摔到地面上之前,越知初穩穩地用單臂接住了她。
而随着越知初的輕巧落地,她周身的風也瞬間消失。
若非夢竹山莊每日都安排學生們和廚娘們做清掃,隻怕她這一下揚起的灰塵與落葉,都足以讓阿翠的眼睛受到重創。
而事實上,阿翠的确睜不開眼,也不敢睜。她被突如其來的狂風擊飛之後,便跟随本能,用力地閉上了眼。
直到,腰間的手臂将她穩穩箍住,并接住她落穩在某人懷裡——
再睜開眼時,阿翠隻能看到越知初的下巴,和她微微揚起的嘴角。
“我說了,你們不是我的對手。這個院子不管是什麼地方,我現在也不想知道了。至于你——”
越知初低頭去看懷裡的阿翠,眼神裡滿是冰冷:“我也不會再問你任何一個問題。”
說罷,她輕輕一撤手,又稍微蹲了蹲身體,任由阿翠跌落在地。
但也由于越知初有控制的卸力,阿翠的重心還算平穩,跌得也不重,隻是比較輕巧地坐到了地上。
越知初頭也不回地就要離開,她在方才出手的那一刻,忽然下定了決心——
所謂好意……
呵。
如果并不為人所感激,甚至不為人所接受,更不談為人所理解——那所謂的好意,有什麼意思?
就像她和師姐曾經在螺縣的遭遇,就像她千百年來告訴自己的道理……
越知初自言自語道:“小遇,終究還是你錯了。”
終究……
她感同身受了山莊裡每一個女學生的恨,她簡直無法想象,像慕如海這麼龌龊的人,居然還能活着,等來所謂的“審判”。
即便是裴佑白的承諾,即便她深知裴佑白的衛司大獄裡,不在乎多一個叫慕如海的孤魂野鬼……
她仍然倔強地去了倚竹居,去……毀了那個禽獸萬惡的“根”。
可換來的是什麼呢?
越知初越想越感到悲涼。
換來的是江遇的生死未蔔,還是阿翠的毒簪圍攻?
是慕妧的兩面三刀,還是莫婉賢對慕如海的心急如焚?
……
除了江遇,沒有人那麼熱衷于,讓越知初做一個“好人”。
即便她從來也不想做。
但就在方才,看着莫名其妙的阿翠,想着這一天以來離奇的遭遇,越知初終于想通了。
也解脫了。
——既然做不到,那就去他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