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調息吧,把毒逼出去,很快就能恢複。”
丢下越知初的手,時冬夏像是不耐煩地叮囑完,就又徑直走向了榻邊。
越知初順着她的腳步看過去,這才發現榻上的江遇仍在昏睡,但臉色已經比先前她離開時,多了一些康健的紅潤,同時他的頭頂上,紮着好幾根時冬夏的銀針,順着那些銀針,越知初還看到有一縷一縷的霧氣,正緩緩從他頭頂飄出來。
她不确定他的情況算是好轉與否,隻能再次開口:“他——”
“死不了。”
時冬夏頭也沒回,直接回了她的話。
越知初總算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她明白,時冬夏這麼說,就是江遇沒事了。
那壓在她心頭始終沒有消散的烏雲,此刻才算,終于消散了。
她這一口氣舒得順暢,連帶着胸口的刺痛也緩解不少。
可她一看到慕妧也舒展開來的眉眼,心裡忽然又有些發堵。
越知初像是心虛一般,連續咽了好幾下口水,才不得不開口:“冬夏……她、她……”
她本想說,你能不能看看慕妧的傷勢……
可話到嘴邊,又覺得有些不妥,想換個方式說,能不能給她解了你的閻王荼……
兩相猶豫,結果支吾了半天,一個也沒說出口。
這一次,時冬夏也沒有接話。
越知初覺得,她肯定猜到了自己想說什麼,畢竟把慕妧帶進來,總不見得是真要給她換衣服的。
但時冬夏沒有接話,她就更窘迫得不知如何開口。
忽然,慕妧伸出左手拍了拍越知初的肩膀。
越知初人還坐在地上,被她一拍立刻驚訝地擡頭,還沒來得及收斂臉上的糾結,也被慕妧一并盡收眼底。
誰知,慕妧圓圓的眸子竟燦若星辰。
她笑着看越知初,臉上沒有半分恐懼或哀求,隻是很真誠的……歉意。
越知初愣住了。
她很快就反應過來,慕妧還在為江遇的事,對她感到抱歉。——盡管,越知初也覺得,她應該覺得虧欠。
可不知怎麼的,看到她這樣的表情,越知初卻怎麼都無法繼續怨她了。
尤其是……
她想起方才在牆頭,慕妧那又哭又笑的舉動,那張幾乎笑如惡鬼又哭如孩童的臉。
越知初的心裡,一時間被許多種心緒同時拉扯,讓她分不清——
到底是阿翠的毒影響了她的感官,還是……她的心口,真的在為什麼東西,感到疼痛而又唏噓。
慕妧沒有說話,她的眼睛時不時會去看一眼時冬夏的背影。
——生怕,多餘的她,多餘的話,會影響時冬夏救江遇。
而越知初那始終對時冬夏說不出口的請求,慕妧也絲毫不覺得着急或委屈,她隻是盡量用左手按住了越知初的肩膀,示意她……
“我沒事,不必為難。”
那是越知初讀出的信息。
可是——
慕妧就連按在她肩頭的左手,都已經隔着衣衫,燙得她幾乎覺得肩頭要被灼傷!
……不,不。
越知初的心情,在今日一天之内,經曆了各種各樣奇異的跌宕、轉變,可這一刻她忽然清醒地意識到——
不是這樣的!
慕妧的結局,不該是這樣的!
越知初當然恨她,隻要多看榻上昏迷的江遇一眼,她就更堅定自己心底對慕妧的恨。
雖然她方才不想承認,但她知道,對内心深處的越知初而言,遲遲無法為了慕妧向時冬夏求助,不就是……不就是因為放不下對她的恨麼!
然而,看着她那已經被凝固的鮮血覆蓋的、慘不忍睹的右臂……看着她那滿是炭灰和淚痕交錯下狼狽的臉……
如果、如果江遇不會死……
慕妧,難道就活該這樣香消玉殒了麼?
越知初心頭一動,就和剛才在牆頭決定抱起慕妧一樣,果斷地咬着牙,輕聲懇求道:“冬夏……你來看看慕妧,她傷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