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時冬夏坐在她對面的凳子上,漫不經心地撥弄着茶爐上的小茶壺。
看起來,并不想附和越知初心疼慕妧的想法。
“是……或許,她也可恨。但——”
越知初頓了頓,好半晌才堅定地擡起頭,複雜的目光緊盯着時冬夏兜帽下模糊不清的臉:“十三歲的時雨……她也很可憐。莫非,她也可恨?”
問出這句話,越知初是經曆了巨大的内心掙紮的。
她怎麼會不知道,十三歲也好,時雲也好……那是,眼前這位“毒娘子”的逆鱗。
時冬夏從來不欠她的,這麼多年,卻嘴硬心軟地不知為她研制了多少毒、多少藥,又多少次為她救人。
越知初提起十三歲的時雨,那幾乎等同于要和眼前的時冬夏決裂——
因為,她想用激将法,逼迫時冬夏救治慕妧。
至少,給她解了閻王荼就行。
但時冬夏果然笑得十分陰冷:“好、好……不愧是越大當家,如今為了把你的小老頭害成重傷的人,要和我這樣說話。好得很。”
時冬夏忽然站起身,頭也不回就準備往外走:“那越大當家就親自去治你那小老頭吧。呵,恐怕你還不知,我費了多大勁,才把你口中這位‘可憐人’下的毒,在你那小老頭身上抑制住。既然你覺得她可憐又該救,你就自己想辦法吧。反正你内力深厚,大不了一直幫她吊着。順便——”
收冬夏腳步略微一停:“再幫你那小老頭也吊一吊吧。”
說完,她不等越知初作出反應,就倏然打開了房門。
守在門口的池家兄弟吓了一跳。
裡面的動靜,他們多少聽到了些,小姐和時長老,似乎在争論什麼。
但起先,房裡的聲音很小,她倆的話也不密,他倆便十分識趣地非禮勿聽。
可時冬夏快走到門口說的那幾句……由于離得太近,想避開也不能,于是池家兩兄弟,都聽在了耳裡。
“時……”
兄弟倆異口同聲,又都欲言又止。
時冬夏冷笑一聲,徑直離開了。
仲靈隻向屋内輕瞥了一眼,就立刻飛身追了上去。
以他的輕功,可以不留痕迹地一路跟着時冬夏,無論是護送,還是……随行。
可他向來比心思直爽的伯傑更敏感些,他總覺得,這時候,如果任由時長老獨自離去……
恐怕不妥。
越知初感覺慕妧的體溫總算降下去了一些,暫時應該脫離了性命危險,她的“悅染”雖然不能保證慕妧無恙,卻必能護住她的心脈,再幫她多撐住一些時日。
至于門外的一切動靜,她都靜靜看在眼裡,此刻一邊輕輕撫着慕妧的後背,一邊對伯傑吩咐:“伯傑,立刻給我找間安全的空屋子,我去先把她安置好,辛苦你……還得幫我守着她一陣。”
伯傑心知此刻并非對話的好時機,隻是低頭應聲道:“是!”
——他不知道,時長老和小姐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小姐此刻看起來……
是他從未見過的落寞。
強大如越知初,從未在他們面前,表露過這樣的一面。
在來這裡的路上,他聽弟弟多少提起了,這座夢竹山莊裡,發生着各式各樣怪異的案件,每一件,都與“蟲”毫無關聯,與小姐要做的事毫不相幹。
但,仲靈說,小姐……似乎很不願,輕易離開。
江遇受傷,或許是她不得不停留的理由,但他們倆一直守在倚竹居附近,也早就知曉,越知初特意獨自去……對慕如海行了“宮刑”的事實。
池伯傑總覺得,這一刻的小姐,和先前他剛到此處時見到的小姐……
已然判若兩人。
他沉穩的腳步在夢竹山莊裡飛快行動着——要快點找個安全的屋子,要趕緊替小姐解決眼前的、哪怕微不足道的小問題。
伯傑沒多久就強行攔住了一個學生,得知在棋院内有不少供男學子休息的寝屋,雖然男女有别,但阿菱也被程望帶去了他的屋子休息,伯傑立刻就要去找程望。
而此時的程望,在棋院内自己的寝屋裡,也終于等到了阿菱醒過來。
越知初臨近走火入魔的那一掌,幾乎吓得阿菱魂飛魄散,她從小是真正養尊處優的千金,别說習武了,就連看家中的護院練武,都覺得那汗臭味刺鼻熏人——
她雖然有膽子,在那麼險要的時候威脅了越知初,卻萬萬沒想到,那個看起來和自己一樣弱小的女子,武力竟然強大到
……幾乎能毀掉山莊的院牆。
将将轉醒的阿菱,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她眼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