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裴佑白再次瞥了眼那兩張紙:“縱然你已知師父被送到京城去了,洛王府……卻也是個新鮮的消息。”
越知初怔了怔,很快也順着他的思路想了下去。
沒錯,師父在京城,是她已經可以推斷的消息。
蟬部特使們假扮成連雲寨地洞裡的“人镖”,正是被送到了連天号上,也是在那之後,她才得知了,宅自逍也在連天号上的消息。
可這其中,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才會讓她誤以為連天号載着所有人去了京城,但其實,連天号卻駛去了安陸府,但師父卻被送到了京城的洛王府?
還有,她的蟬部特使們呢?
是和師父一起在洛王府?還是在京城另有去處?還是……又被送到了安陸府?
她一時不免有些焦急。
“人镖”的事,本就是她要追查的最後一站——那個京城,無論她多麼不喜歡,她總是要去一趟的。
師父,她要救。
那在京城,安享富貴多年的姬氏……她也想去會一會。
隻不過在那之前,她過于自信,畢竟,無論是螢部還是蟬部,她的“蟲”,她的“蟲子”們……千百年來,舉凡執行任務,從未讓她操過心——
或者說,有曆任大長老在,這些細枝末節的事,從未真正需要她這個“大當家”親自留意過。
這也正是,她果斷決定先去懷臨府的原因。
隻要掌握了師父的消息,隻要她的人能找到師父所在,她有信心,在懷臨府為江遇報仇之後,再去京城也完全來得及。
可如今擺在眼前的,來自不同出處的消息,都在提醒她——
好像有什麼,好像在哪裡,出了差錯。
這讓一向喜歡事情“盡在掌控”的越知初,隐隐感到了不安。
“你先别擔心。”
裴佑白見她被油燈映着的面容上神色多變,适時寬慰道:“其實,方才我就在想……有沒有可能,我們的消息,雖然有所出入,但又……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越知初立刻詫異地去看他,眉頭處,忍不住微微擰出了一個小小的“川”。
裴佑白抿了抿唇,嘗試着一邊為她、一邊也為自己,梳理這些已知的消息:“你想,連天号出航,也有好些日子了。我知道,你還為此去了碼頭,也去了祝家。想必,連天号為何出航,又是受何人指使出航,你已然心中有數。那麼,連天号上,想必也早就安插了你的人,因此你會知道,連天号究竟駛往何處。”
他的這些推斷,雖然是根據他已知的、越知初的行蹤推測的,但跟事實幾乎一緻,甚至缜密到,串聯上了……祝家。
越知初不得不在心中再次暗歎:這個人若非友人,必得是可怕的敵人。
裴佑白接着道:“可我的人,他們身份特殊……大多也不擅僞裝。不若你的人,可以暗藏于任何地點,裝作任何身份。自然,也就不若你的人那般,能探取到那麼細緻而隐秘的消息。但也正因如此,我的人,隻需要做看起來最笨,但卻最有效的,一件事,即可——”
“跟蹤連天号?”
越知初見他看着自己,根據他的描述,問出了最合理的推測。
裴佑白點點頭,又補充道:“沒錯,他們隻需,以小船一艘,與漁民作伴,死死跟住連天号便可。那麼大的商船,無論上面藏了多少秘密,無論裡面設施多麼豪華,卻終究是,隻能在水道上航行的——終究是,有迹可循的。”
沒錯,連天号不會憑空消失,它行駛在水路上,水路雖險,也比陸路寬敞,但終究是能被看見、能被找到的。
“更何況,運河水道,朝廷也設有鈔關。”
裴佑白最後這一句,等同于再次告訴越知初,他查詢消息的方法,除了最“笨”的一種,還有最“便捷”的一種。
他,畢竟是正三品衛司指揮使。
越知初點了點頭,很快又追問:“那你的人……是一路跟着連天号,去了安陸府?”
裴佑白再次點頭:“不錯,從禹州碼頭駛入安陸碼頭,期間,一直走的是最近的航道。朝廷各鈔卡,放行也很快。連天号全程未曾轉向、偏離——但凡有過調轉,隻怕,這幾天都還到不了呢。”
越知初聽了這些,神色再次變得凝重起來。
她的螢部,不可能給她報來錯誤的消息——畢竟蟬部的人,就在那艘豪華商船上。
那麼,蟬部特使們、宅自逍,的的确确是在禹州,随着連天号一同出發的……
可如若連天号無法瞞天過海,中途轉航或消失,那她和裴佑白的師父,宅自逍……又是怎麼從連天号上,去到了京城的洛王府?
還是說,其實,“洛王府”那條消息,才是假的嗎?
可若費心費力,特意闖進夢竹山莊給她遞一條假消息,又是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