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全有布莊”裡,那些難看的花布一樣。
原本的老闆心醜,染出的布,也醜。
那才是楚明玉後來找越知初喝酒,并在喝完之後,不辭而别的原因。
她原以為,越知初也不過是,下一個,“那些人”。
既然注定分道揚镳,不若早做決斷,少些來往。
——那樣的話,楚明玉就不會抱着虛假的希望,直至迎來那傷人的失望。
她并非生來就愛獨來獨往。
誰又會,生來就愛獨來獨往呢?
她不過是,沒有“同道中人”罷了。
世人都說楚明玉是個瘋子,她嗜血、殘暴、沒有人性、喜愛殺人和放火……
可就連越知初,都不曾真的了解,楚明玉……她殺了誰?
為什麼殺?
殺便殺了,為何非要放火不可?
……
越知初隻覺得臉頰發燙,聽見楚明玉問的“與我何幹”,再次覺得語塞難答。
說來也怪,明明在遇上楚明玉之前,越知初覺得在她的人生裡,早就沒有什麼,會讓她感到十分“在意”的事。
反正無論她怎麼在意,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時光……都會随着她肉身的死亡,而一起被長埋地下。
所以,她怎麼會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呢?
也正因什麼都過得去,她更不會在乎旁人的看法和想法——那明明是和楚明玉如出一轍的。
可又是什麼,讓她變得……反而比楚明玉,更在乎“旁人”了?
楚明玉再如何果斷英武,再如何萬裡挑一、與衆不同——是個女子,是個有理想有抱負,對天下有獨到見解的女子。
可她也,畢竟是個凡人之軀——是隻有“一輩子”,隻能“活一次”的,人。
而越知初,明明擁有可以比她更任性、更自我、更冷酷的條件,明明越知初,才是唯一真正可以,“不在乎生死”的那個人……
為何,偏偏是她越知初,卻“變得無趣”了呢?
就在越知初再次陷入深思的同時,楚明玉卻輕輕拉住了她原本攤開的手,驟然打了個哈欠:“啊——唔——我說,你不困麼?我都快站着睡着了。不是說,給咱倆找個地兒去歇麼?你要不,先帶我去?有什麼話,明天——以後,再說?”
越知初那已經散發到數百年前的思緒順利被打斷,她覺得楚明玉說得有理,也正因聽見楚明玉這麼說,她也立刻跟着打了一個哈欠:“哈——唔——也行……你說得對,咱們有的是……機會,再聊。那走,我知道紅袖院有間空屋子。”
說完,她轉身帶着楚明玉,就往紅袖院的方向走。
她是想去慕妧的房間。
慕妧出了事,那裡現在一定空着。
而且……
女學生們都住在紅袖院裡,她和楚明玉住到裡面,也能有個照應。
可等二人走到了紅袖院,越知初才想起來,之前程望的确說過,紅袖院到夜間是會從内落鎖的——說是山莊的規矩,為了保護女學子的安全。
越知初如今站在門口,見那扇緊閉的院門,心中不免感到好笑——
安全?
落鎖了,就安全嗎?
若真如此,慕如海每每在深夜對姑娘們下手,又是怎麼得逞的?
縱然院門落了鎖,碰上有武功的會翻牆如何應對?鑰匙又在誰那裡?
越知初想,這破綻百出的“保護”,還真有虞國自上而下的風範——
我給你萬全的“保護”,你隻須乖乖聽話。
越知初帶着楚明玉,輕松一躍,便落到了紅袖院的牆頭上。
她指着一間黑漆漆的屋子,低聲對楚明玉說:“就是那一間。咱們慢慢過去,小心點,别吵醒了她們。”
說罷,兩個人在牆頭,用小碎步仔細地挪動。
都是高手,其實越知初和楚明玉走起路來,若有意隐藏氣息,夜黑風高的,是絕不會,被不懂武功的普通人發現的。
她們才剛打算從牆頭往院裡跳,就聽見院外的牆下,傳來警覺而威嚴的聲音——
“什麼人?!”
那聲音之洪亮,氣勢之壯大,絲毫沒有顧及,在夜裡驟然聽到這樣的聲音,是會吓得人魂飛魄散的。
但話又說回來,這樣擲地有聲的質問,還真是起到了瞬間震懾的作用,讓越知初和楚明玉,都不自覺地立刻停在了原地。
牆頭有樹枝的阻擋,夜又深了,她們看向彼此的視線并不清明,隻能繼續小聲互問:“會是誰呢?”
“我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