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玉聽她這麼問,眸光驟然暗了暗。
“與你何幹”……
的确是很好的理由。
她于是反問越知初:“你若與他有私情,你便想清楚你的身份,也想清楚他的身份!你明知道,他效忠的是朝廷!是姬珩!你把感情寄托在他身上,會幸福?可能嗎?”
越知初怔了怔:“身份……?”
這可不像是楚明玉的口中會提及的字眼。
在楚明玉一貫的話語中,這人世間的幸福,與“身份”,從來都沒有關系才對。
楚明玉似乎也覺出她話裡的不妥,正欲開口補充,卻被越知初一把拉到身前,一隻手立刻捂上了她的嘴。
越知初的眼珠動了動,眼神立刻示意楚明玉——“看那邊”。
楚明玉被她拉住後,冷靜下來不少,很快便也察覺到,床那邊……阿翠快要醒了。
阿翠的眼珠轉了轉,似乎經曆了很久的掙紮,才終于從昏迷中悠悠轉醒。
越知初和楚明玉已經默契地中止先前的對談,雙雙站在床頭,小心地觀察阿翠的臉色。
阿翠隻覺得頭很沉,身體很重,眼皮上像被人塗滿了漿糊,每一個試圖清醒的動作,都如此沉重而無力。
好不容易,在阿翠一聲聲輕輕的呢喃聲中,她終于還是虛弱地掙開了眼睛。
?剛醒來的阿翠,眼前一片模糊,神情看起來恍惚而呆滞,倒是那雙原本潋滟的眸子,此刻裡面充滿了迷蒙。
越知初确信沒有聽錯,阿翠口裡喃喃不斷的那幾個字,是,“主人”。
她很冷靜,扯住了楚明玉打算傾身向前的身影,同時給了楚明玉一個“再等等”的眼神。
屋子裡也就點了一盞裴真送來的油燈,說明亮,也不算十分明亮。
在背對油燈的方位,仍然閃爍着模糊的暗影,但如果不擋住那微弱的燈火,阿翠臉上的表情,還是可以被一覽無餘。
越知初幾乎很快就斷定了,阿翠的傷,在頭上——或許,還傷了她的腦子。
裴佑白應該是請了衛司的軍醫給她處理傷勢,她頭上此刻纏着厚厚的紗布,血迹倒是不怎麼明顯,而且從血迹隐隐滲出的部位看起來,她也不像傷到了正面。
可是,越知初分明記得,她看到阿翠遇襲的時候,是正對着那陰暗處的,倒下的時候,人也是向前跌落的。
阿翠那滿眼的迷茫顯然作不得假,而在六目相對之時,阿翠本能地驚叫了一聲,随即疑惑地問:“你們……是……?”
楚明玉不明所以地看向越知初,越知初回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
“阿翠,你還記得……你叫阿翠嗎?”越知初輕輕地對着床上滿臉痛苦的女孩問。
“阿……翠?”
女孩滿臉無措的表情,令越知初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測。
越知初隻好先安撫道:“别怕,你受了傷,我們救下了你,你流了不少血,現在有些記不起事情也是正常的,你先好好休息,安心睡吧。”
說着,她緩緩伸手去探了阿翠的脈象,同時,不動聲色地将一股醇厚的内力注入她體内——
不多時,阿翠就覺得頭腦愈發昏沉,再次不受控制地閉上了雙眼,沉沉睡了過去。
看着再次陷入昏迷的阿翠,楚明玉立刻就急了:“你這是做什麼?不是有話要問她麼?”
越知初這才收回了搭着阿翠手腕的手,對楚明玉嚴肅地道:“我們去外面說吧。”
說完,不等楚明玉回答,她就率先往門外走去,同時順手帶走了桌上那盞油燈。
楚明玉隻好跟上她。
直到二人出了阿翠的房門,走到門外,越知初看着手裡的油燈,這才輕輕地問楚明玉:“以她現在的情況,我們恐怕問不出什麼了。你難道會看不出麼?”
楚明玉深深歎了口氣:“我看得出來,她不太對勁。但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放棄吧?她可是你現在唯一的線索了。”
“線索?”越知初的目光忽然如鷹隼般銳利:“什麼線索?你怎麼知道我找阿翠要問什麼?又怎麼知道她是我‘唯一’的線索?”
她這番“打吃”來得突然,楚明玉的臉色在一瞬間僵硬了不少,但她很快就恢複了冷靜,反而饒有興趣地緊盯着越知初:“你懷疑我?”
“楚明玉。”
越知初小聲地叫她名字,同時警覺地探查了四周,确認沒有衛司的戍兵或親衛注意到這裡,才繼續道:“我從不懷疑你,也不願懷疑你。但,我想知道,你究竟為何會來這合岐山?為何……要傷了阿翠?”
楚明玉的臉色頓時煞白。
她一貫沉穩而波瀾不驚的眸子裡,此刻充滿了對越知初這些話的警惕,和……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