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蛛部使者分開後,越知初便一路施展輕功,很快就照着白日裡記下的地形回到了府衙。
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地牢裡逃了個殺人重犯,衙門裡竟然絲毫沒有重兵防範的迹象,甚至沒有燈火通明的差役守着的架勢。
除了衙門口點着的那盞白燈籠宣告着裡面還在進行喪事,整個衙門看起來和平日裡無事發生的衙門,毫無分别。
越知初抖了抖眉毛,有些不可思議地想:該不會……都還沒人發現她和白岩逃了吧。
實際上,這恰恰是最有可能的猜想。
但也是最讓人震驚的猜想。
——衙門地牢裡有囚犯逃了,但凡已經事發,哪怕再憊懶的衙門,也絕無可能絲毫不做任何防範。
哪怕是衙門裡的官員們擔心自己的性命,或是差役們擔心自己的飯碗,也決計不會視而不見。
唯一讓他們“若無其事”的理由,隻能是他們壓根沒發現丢了人犯……
但這也意味着,姬氏治理下的虞國,朝廷官員自上而下,已經懈怠到了怎樣的地步。
天下六府之一的地方父母官尚且如此——可想而知,京城那種跌個跤都會撞到兩個官員的地方,又會是怎樣的烏煙瘴氣。
越知初冷笑着縱身一躍,便上了她已經熟悉的牆頭。
衙門的外牆總是砌得很高,基本隔絕了所有試圖通過趴上牆頭去窺視衙門内情況的百姓或竊賊,但用來攔她,當然是遠遠不夠的。
可她沒想到,今夜,本該非常順利而平靜的夜探府衙之行,竟然遇上了一點意外。
意外出在——不速之客,不止她一個。
她有些懊惱地想,下次出門前,怕不是真要找個瞎子算上一卦?算上上次在禹州西街夜探祝家,這已經是她第二次,翻上了牆頭發現除了自己還有旁人。
但她來府衙和去祝家還不太一樣。
如果可以的話,她暫時還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倒不是怕這區區懷臨府能拿她如何,但萬一事發連累了白岩,或是拖延了她離開此地的時機,那就有些不值當了。
她隻是來取她的包袱和馬,完全可以悄無聲息地拿了走人。
但,同她一樣,夜探府衙之人會是誰,可能會影響她能否順利撤離。
譬如她在祝家牆頭遇上的是赫連瑾,他已經算是個好相與的人,但那日之後,她也不得不在祝府逗留了一些時日。
她不動聲色地将自己挪到了外院的一個牆角——既然遇上了翻牆夜探的同好,牆頭就不再安全了。
她得找個隐蔽的角落,先進去院子裡。
萬一那人被發現,驚動了衙役或守衛,她可不想成了别人的替罪羊。
直到她貼着牆角慢慢滑着落到地面,踩在院子裡十分松軟的草地上,她都有信心,那位“同好”還沒有發現她。
來者輕功還算不錯,或許與她不相上下?但内力氣息的控制不如她這麼遊刃有餘——既然會被她發現,便也有可能被府衙中的高手發現。
雖然懷臨府内有沒有那樣的武林高手她尚且不知,但那人如此粗犷豪放踏夜而來,卻沒有掩住身上那麼明顯的氣息,要麼實力一般,要麼……就是沒打算藏。
她落地之後,便循着之前的記憶,準備摸索到班房。石三說過,她的東西會暫存在那裡。
至于小鷹……馬廄的位置不難找,難的是怎麼把小鷹騎出去。
衙門的正門已經關死了,裡面還是處處懸着白布,點着白燈籠。
後門……估摸着也是閉緊的。
不過,看着那些在夜裡仍然顯眼的白色,越知初想到,按着喪禮的規矩,今夜,盧氏她們應該是要為穆直守靈的。
她思忖着,為了帶走小鷹,搞不好,還得去找盧氏幫忙。
但如今穆直死了,按着虞國律例,在朝廷指派新的知府之前,懷臨府的一應事宜,該由懷臨衛司接管,由衛司指揮使統領全府——但,衛司指揮使,那位韓指揮使畢竟不可能直接住進府衙,府衙裡的事,約莫還是由同知或通判代理。
那麼,盧氏這個穆直遺孀的身份,在懷臨府衙裡有幾分重量?真能替她開路麼?
越知初想到這裡,眼珠忍不住轉了轉,稍微感到了棘手。
要是沒有答應白岩營救白芝,她在這裡拿了包袱接了馬,硬闖出去便也闖了,後面被追緝的事,再用“蟲”的力量應付就是。
但如今她至少還得在城内等到明日,便不能随性用強了。萬一打草驚蛇,别說救白芝,搞不好還得惹上别的麻煩。
想到這裡,她反而冷靜了不少。
也罷。
她急着在今夜趕來,無非是擔心衙門已經開始緝拿地牢逃犯,若将她的包袱和馬轉移了,或胡亂處置了,那畢竟還是會對她的行程造成一些麻煩。
可如今看來,對“逃犯”的事,懷臨府似乎懵然不知——不對!
越知初心裡忽然緊了一下。
不對。
就算懷臨府再如何懈怠,這一府衙門哪怕是有名無實,對殺害了知府大人的兇手,也絕不可能“放任不管”。
她逃走倒也算了,白岩逃了,怎麼會無人緝拿?!
就算衙役們當差隻是蒙混日子,她用“催無憂”放倒的那兩個獄卒,卻早就該醒了吧?
他們,怎麼可能不立刻去回禀囚犯逃獄的事?
穆直死了,他們就更該……将這件事,禀告衛司衙門才對……
衛司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