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馬廄的行動,比越知初預想的還更順利,她幾乎沒費什麼工夫,就從那位衙役離開的方向,找到了另一處衙門的出口——看起來是一處不顯眼的偏門。
但足夠隐蔽,旁邊就是不算寬敞的馬廄。
小鷹,正被拴在裡面。
她隻輕聲喚了一句“小鷹”,小鷹就激動地嘶鳴了一聲——
“噓——!噓,小鷹,别急,别激動,我來接你了,你乖一點。”
越知初連忙四處張望,幸好,夜深人靜,似乎沒人真的被小鷹這一聲嘶鳴引過來。
她麻利地解開了拴着小鷹的缰繩,輕輕撫了撫它的頭:“走吧,咱們……還有得忙呢。”
夜,還長着呢。
她牽着小鷹,走回了靠近前院的地方,在一處連廊下停住,對小鷹嚴肅地說:“前面的路有點危險,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我要騎着你闖進去,救一個人,咱們得帶着她一起走。你敢不敢?”
小鷹又是回應了她一聲低鳴,還秃噜了幾下馬嘴。
越知初蓦地笑了。
赫連瑾啊赫連瑾……你還真是我的貴人。就連你養的馬,都和你本人有點相像呢。
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在祝家,赫連瑾撞破她殺人,卻還果決地幫她處理小蘭屍體的那一次。
和小鷹一樣,她隻是随口說了句,“你别問”,赫連瑾就真的什麼都沒問。
甚至,還回了她一句,“你放心”。
她又摸了摸小鷹的頭,露出一個感激的笑,然後飒爽地翻身上馬,前傾低下了身子,湊着小鷹耳邊說:“走吧,你隻管沖,我不會讓你受傷。”
然後,她擡手就拍了一下小鷹的屁股,大聲吼道:“駕——!”
小鷹,如箭一般,飛了出去。
一沖進前院,越知初就看見,那混亂的場面與她離開時别無二緻,楚明玉不知是在逗那些衛司戍兵玩,還是真的打開心了,一直在左飛右跳,到處移形換位。
而追着她的衛司衆人,除了那位韓指揮使還能跟上她的腳步,有不少已經負了傷倒在了旁邊,還有一些,明顯面露疲色,連腳步都十分遲緩。
一看,便應了楚明玉早前的說辭,“就憑你們?”
憑他們,的确根本不是楚明玉的對手。
而越知初帶着小鷹的突然闖入,讓韓至立刻感到了一絲驚慌,他眼看着越知初駕着小鷹,直直地撞飛了一個戍兵,當即怒吼了一聲:“來者何人?!竟敢私闖懷臨府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越知初卻十分享受在馬背上馳騁的惬意,隻一味發出了爽朗的大笑,就跟沒聽見韓至的話似的,她眼裡隻盯着那抹紅色的身影,并在楚明玉與她目光相接的時候,大喊道:“玩夠了沒?該走了,快上來!”
楚明玉面露疑惑,但僅有一瞬,她便冷哼了一聲,大笑着握住了越知初伸向她的手。
紅色的身影在越知初的幫助下,幾乎如同飛翔一般,翩然躍上了馬背,然後,在韓至和衆多戍兵尚未回過神,也還沒能穩穩鎖定馬頭所在的時候——
一匹白色的駿馬,便飛馳着,馱着兩個纖弱的身影,轉頭踏塵而去了。
“追!快給我追!!衛司聽令!這是朝廷重犯,無論是誰,若追上了,給我把她們就地正法!衛司重重有賞!”
韓至奮力高呼,一邊對着手下重複呼喊,一邊翻身上牆,一路也往馬廄的方向奔去。
但雲赫镖局之所以能将生意從塞外做到中原,除了誠信與武功,與他們一貫飼養的草原寶馬脫不開關系。
草原駿馬,骠壯而迅捷。
小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它可是三當家的坐騎!
楚明玉懶散地摟着越知初的腰,任由她帶着自己從府衙的偏門疾馳而出,又飛奔在靜谧的懷臨街道上,聽着越知初豪爽的笑聲,楚明玉在她身後冷聲發問:“不是讓你先走麼?為什麼回來給自己找麻煩?”
“哈哈哈哈哈哈……楚明玉!”越知初今夜的心情尤其好,她充耳不聞地大喊楚明玉的名字,答非所問地說:“咱們喝酒去吧?我聽說,羅門街的酒肆裡有好酒!”
楚明玉冷笑:“喝酒?我們兩個逃犯?”
“逃犯?”越知初笑着反問,“你才是逃犯,我可不是。”
楚明玉哼了一聲:“滄州越德仁的獨女,比我更早就背上了逃犯的身份才對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越知初笑得沒心沒肺,卻還是嘴硬:“就算我們都是逃犯,你覺得,便是舉全懷臨府之力,有人,能阻止我們喝酒麼?”
楚明玉沒再搭理她,隻是又輕聲“哼”了一下。
今夜的越知初,好像頭一次,感受到了平日裡,獨屬于楚明玉的暢快。
“瘋子”、“女魔頭”,别人都這樣稱呼楚明玉。但越知初忽然想到,像自己剛才那樣,騎着馬一往無前地沖進包圍圈裡,大笑着接了人就走,在旁人眼裡,何嘗不是個瘋子?
但,她沒想到,原來做“瘋子”,竟是這麼暢快的事。
既然她都瘋了一回了,也不差再瘋一回。
今夜,她十分向往和楚明玉不醉不歸,和楚明玉,說上一些心裡話。
她在懷臨府短短一日裡的所見所聞,都讓她的心情滿是陰霾,倍感沉重,無論是白岩還是盧真珠,他們都是這座城裡,讓越知初放不下,卻也不願意時時放在心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