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宜仍是無法相信他接近她當真毫無目的可言。
于她看來,沒有目的之人就像沒有七情六欲,若想拿捏他,隻怕難于登天。
可他眸色清明,眼神堅定,縱是細瞧,也看不出有任何破綻。
謝宜驚詫:“你既不願說你有何目的,那我換個說法,你接近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賀序白對她的這個問法很是無奈,可他對她向來是有求必應,有問必答。
因而他挺直身子看着她,鄭重道:“不瞞郡主,此前我之所以不敢說出我的目的,純粹是因為這理由太過羞恥,說出來太難堪。可郡主既追問到底,我也隻好放下這份羞恥心了。”
賀序白垂下眼簾,避開她的目光,輕咳一聲後,好似有些羞赧地道:“其實……其實我是為色所迷。”
此言脫口的刹那,一抹微紅染上他的耳尖。
他沒有說謊。
謝宜:“......”
氣氛忽然變得微妙,空氣中仿佛凝着糖的味道。
謝宜隻覺自己的心“怦怦”地跳個不停。
她率先垂下眉眼,語氣淡淡:“嗯,為色所迷也稱得上是個理由,挺好的。”
“挺好的?”
賀序白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他瞧出了她的窘迫,卻不打算挑明,隻細細咀嚼着這三字,望向她的眼神漸漸變得晦暗幽深。
謝宜倏地反應過來,擡眸。
四目陡然相對。
男人的眸中含着似是而非的笑。
仿佛一看将她看穿。
謝宜不覺低了聲音,呵斥:“你别想歪了,我可沒那個意思。”
賀序白輕笑:“郡主想哪兒去了?”
謝宜沒說話。
賀序白繼而道:“我不過想着再過六日,便是一月二十七,臨近除夕,宜祈福,宜問名,宜納采,想必我明兒進宮還來得及。”
男人眉眼彎彎,真真是個惑人的妖孽。
謝宜望着他,素日的清醒竟一去不複返。
她怔怔順着他的話,不解問:“宜祈福便宜祈福,這同你進宮有何關系?”
曛色偏下來,落到謝宜的後背,一片溫柔。
賀序白漾起唇角,笑得缱绻潋滟:“皇兄乃天下之主,掌天下之事,我進宮請安,求他為我許一門好姻緣。”
謝宜的腦袋瞬間清醒。
呃!
她定是抽風了。
否則怎會一次次落入他的陷進?
謝宜忙轉了話題:“你莫要花言巧語,你當日可說過,入京不過是為了調查當年西涼城破的真相。”
賀序白點點頭,調侃:“你這話原也沒錯,隻是我一入京,見了你,便想着能娶個妻也不錯。”
謝宜:“......”
見她神色恢複,且時辰不早,賀序白也不願讓她再費神,便止了打趣她的念頭,起身離開。
出去的時候,賀序白順道吩咐青榆:“菜有些涼,你給郡主熱一熱,本王先回去了。”
***
青榆命人将菜熱好,重新端上來。
謝宜的面色緩和了些。
青榆打趣道:“我瞧郡王殿下人倒怪好的,幾個時辰前才進宮複命,才剛又巴巴地送來姑娘喜歡的吃食。”
謝宜睨她一眼:“以前你讀話本子時,不是最看不上他麼?怎的?如今他在你那的風評竟變得這般好了?”
青榆悠悠笑道:“說到底,那些話本子不過是為了銷量,故而添油加醋地抹黑别人,若故事平平,沒有争議波折,如何賣得出去?”
謝宜面不改色。
青榆又道:“況我并不知他經曆過怎樣的事,莫經他人苦,我也不敢勸别人善。便不提别的,單他救下姑娘,這事便值得我記他一輩子好。”
謝宜默了半晌。
她能在儀天台下活着走出來,自然和賀序白有着極大的關系。
隻是她想不通,他到底以什麼樣的理由,讓太後和太子都說服不了的賀知鴻改變主意。
答案很快便揭曉了。
次日午後,有侍官過來傳旨。
賀知鴻宣她即刻進宮。
***
謝宜此番去的是泰容殿。
秦易把她和青榆送到宮門前。
侍官領着謝宜進去通禀:“回陛下,郡主殿下來了。”
案桌前的人一襲明黃金絲彩繡龍袍,正站着背對門口,垂首執筆書寫着什麼。
賀知鴻聞聲,放下手裡的狼毫筆。
侍官躬身退出去。
謝宜垂首跪下,不卑不亢地行禮:“臣女參見皇上,願聖躬安泰,福壽長甯。”
賀知鴻上前将她扶起,渾厚的嗓音帶着經久歲月的沉穩:“宜兒快快請起。”
謝宜起身:“謝皇上。”
“朕說過多少遍了,私底下宜兒喊我叔父便可,宜兒還如此稱呼,可是還在責怪朕把你送上儀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