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宜想起當日初遇時,他被人追殺,好容易才逃出生天,在賀京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家私。
“你說得倒也有理,無妨,本郡主食邑千戶,最不缺的便是錢。往後,我養你。”
話音方落,溶殷禁不住笑出聲。
賀序白回首剜他一眼。
溶殷笑到一半,被他那要刀人的眼神唬得立刻閉了嘴。
謝宜睨了眼溶殷:“你笑什麼,本郡主說的是大實話,養你和你家主子根本不在話下。見者有份,剩的這紅包給你了,明兒過個好年。”
謝宜大大方方地将兜裡剩的最後一個紅包塞到溶殷手裡。
下一瞬,一隻骨節分明,紋路極深、掌心極糙的手朝她伸過來,“我的。”
謝宜不經意瞥了眼他的掌心,其粗糙程度竟比她府裡的那些粗使丫頭還要厲害,全然不似自小便養尊處優的皇子。
見謝宜盯了眼他的手不說話,賀序白複而道:“我的呢?”
謝宜還驚詫于賀序白掌心的粗糙中,聞得他這話,還未反應過來,隻不明所以地擡眸望向他,杏眼裡滿是疑惑,“什麼?”
“紅包。”
謝宜這方回神:“......那是最後一個了。”
“你說的,見者有份。我也要。”
男人明明比她大了整整十歲,面容竟還與那才到弱冠的青年無異,仿佛歲月在另一方面對他格外優待。
謝宜的話落了半晌,他的手卻紋絲不動,仍攤着掌心立在面前,一臉倔強。
好似謝宜若不給他紅包,他便誓不罷休般。
謝宜歎了聲,一臉真誠:“真沒了。”
溶殷見狀,低頭看了眼手裡的這張裹着紅紙的銀票,頓然隻覺燙手得很。
主子還沒得呢,他倒先得了。
一時間,他竟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隻恨不能挖個地縫鑽進去。
她不大像是說謊,賀序白唯有放下手,頗顯落寞:“罷了。”
他一副受傷至極的模樣,若讓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是她狠狠地欺負了他呢。
謝宜最看不得别人這樣,隻好退一步:“罷了罷了,隻是包銀票的紅紙沒了,我得回去重新讓青榆裁一塊紅紙,稍候再包給你便是。”
賀序白瞟了眼她腰上的一個香囊,順勢笑道:“倒也不必這般麻煩,我瞧郡主綴的這個海棠白鹭紋銀香囊便極好,拿它代替紅包亦并非不可。”
謝宜低眉看了眼這個紋銀香囊。
這是她初來賀京時,瞧着好玩,便命人順道做給她的,仔細算來也戴了十來年。因素日戴習慣了,每每泛舊,青榆便會拿去讓人翻新。
“你倒是會挑,這香囊是我這些物件兒中還算合心意的。”
謝宜摘下來遞給他,莞爾:“原也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你既想要,送你便是。”
賀序白接過,紋銀香囊落到掌心,帶着些微暖意的同時,一絲她身上獨有的袅袅清香湧入鼻腔,沁人心脾,将盤踞在他心頭的疲憊一刹驅散。
女子贈男子香囊,有定情之意。
他沒想過她會願意給。
“郡主既舍得割愛,那我怎麼也得回點禮才行。”
男人漾起唇角,漆黑的眸子盡是溫柔,看得謝宜微怔。
謝宜禁笑道:“若說在西涼,你給我回個禮倒有可能,隻是如今你身無長物,拿什麼回我的禮呢?我這香囊雖算不得貴重,卻也值幾十兩銀子。”
“噗嗤!”
賀序白還未說話,溶殷再次發出一聲似強壓不住的低笑。
賀序白觑他一眼,眼神警告他:“你今日怎麼回事?倒愈發管不住自己了。”
溶殷忙止笑,垂眉扯了個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理由:“殿下恕罪,屬下是覺得天兒冷得發顫,故而壓不住臉。”
謝宜:“......”
賀序白一句話嗆回去,“你身強力壯的,還壓不住臉,想不到你的臉倒比府中的池子還大。”
謝宜:“......”
這主仆倆的相處模樣,倒真真與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