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父親,鐘延齡沒有絲絲懼色,鐘南尋年輕的時候忙着做生意,她早早又出國念書去,所謂的“父子情”子虛烏有。
待她一進祠堂,鐘南尋便要她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逆子!”
“我們鐘家怎麼會出了你這麼個不肖子孫!”
一想到自己這個“兒子”新婚第二日就偷跑去德國躲了兩年,鐘家上下幾乎是找瘋了整個江甯也沒找到她。
再有她的消息,是數月之後她從柏林寄來的一封家信。
這無疑是在挑釁自己做父親的權威。
今天要是不給這個“逆子”吃點苦頭,日後指不定還要多無法無天。
鐘安将家法取來的時候,順帶讓下人去向老太太和太太通風報信。
家主在氣頭上,指不定真的會将人打死的。
所謂的家法,是一種特殊的藤鞭,打在身上不出兩下便要皮開肉綻。
鐘延齡雖然跪着,但态度強硬,她反問父親道:“孩兒有何錯之有?”
“好啊!我鐘南尋真是生了個好‘兒子’!何錯之有?”
第一鞭打下去的時候,“新婚第二日招呼都不打一聲便負氣出走,這是一錯!”
“久不能侍奉父母跟前未盡孝道,這是二錯!”
“枉顧父母鼎力托舉未替家族開枝散葉,這是三錯!”
這三鞭下去,體弱一些的早在他第一鞭下去的時候就要不省人事了。
鐘延齡堪堪還能支起上身,攥緊拳頭抵住自己的膝蓋。
待鐘老太太和李氏一行人趕到的時候,鐘延齡半個背已經血肉模糊。
老太太見此狀,既心疼又有一肚子火,“鐘南尋!你好端端的打孩子作甚?”
鐘南尋冷哼一聲:“再不打醒這個逆子,她就要自立門戶了!”
鐘延齡嘴角微微滲血,“父親打夠了麼?沒有打夠……可以繼續。”
她的性子本也剛烈,是一百頭牛也拉不回來的犟種。
剛剛鐘南尋提的“三錯”,她隻認第二錯。
原本已經打算松掉鞭子的鐘南尋又揮起鞭子狠狠往她身上甩了一下。
“啪——”
“老爺!别打了!這可是你唯一的親生骨肉啊!你怎麼下得去手啊!”李氏跪倒在鐘南尋腳邊,苦苦哀求道。
鐘家到了鐘南尋這一代,子嗣出奇單薄,前夫人屢次小産,最後拼了命生下來一個病兒。
聽到“唯一”二字,鐘南尋将藤鞭丢向了一旁。
鐘延齡不屑地冷笑一聲,嘴硬道:“母親,你别管我,讓他打個夠!”
老太太出聲道:“淮胤!不許再和你爹置氣!”
“他算哪門子爹?”
聞言,鐘南尋俯身就要去撿鞭子,氣得紅了脖頸。
“反了天了,老子今天非得打死你這個孽障!”
“夠了!”這下,老太太脾氣是真的上來了。
她冷着臉看了一眼鐘南尋,“打夠了就回去歇着吧,老太太我過些日子還要過壽,别提前讓我這個老太太白發人送黑發人。”
“你們就護着吧,這個孽障就是被你們慣得無法無天的!”
鐘南尋将鞭子一丢,冷哼一聲便走了。
“君詞,去把淮胤扶起來。”
一旁看着的岑君詞被吓得有些出神,老太太叫了她,她才回神。
聽到這個名字,鐘延齡厲聲道:“不要扶我!”
說着,顫顫巍巍站起了身。
“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沒走兩步,她便暈了過去。
鐘延齡醒來的時候,床邊坐着的人是李氏。
“母親。”鐘延齡啞着嗓子開口,趴在床上的她,背部的疼痛感讓她額角起了一層冷汗。
轉而一想,又面露懼色。
李氏看出了她的擔憂,“放心,是你舅舅來給把的脈上的藥。”
鐘延齡一直認為舅舅是母親的幫兇。
李氏本家是江甯最大的藥材供應商,弟弟李珏又是遠近聞名的神醫。
“母親,您之前明明答應過我,隻要我成年之後就讓我恢複身份……如今……又算作什麼?”
李氏要她從小就泡藥浴來止住女性特征的發育,對于自己這副畸形的軀體,鐘延齡無數次感到惡心。
“恢複身份?現在你還想恢複身份?你想恢複身份,那麼我們娘倆就等着被掃地出門。”
“你哥哥已經死了,以後整個鐘家都是你的,這個時候你要恢複身份,你想什麼都沒有嗎?”
這句話仿佛是在說,她找死别拉上她這個母親一塊死。
李氏的話說得很明白,威脅的口吻讓鐘延齡倍感窒息。
對于母親這麼多年的诓騙,她無所适從。
她唯一能做的,隻是接受。
“可女人,怎麼能娶一個女人呢?”
鐘延齡現下趴着,豆大的淚珠打濕了枕巾。
母親的獨斷和自私,一直都是她逃不開的宿命。
李氏站起身來,背對着她,在擡腳出這間房門前,又是威脅的口吻,“鐘家從來沒有什麼千金小姐,隻有一個叫鐘延齡的二少爺,你記住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