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岑君詞自己心中也有數,她惹了小刺猬不快,小刺猬自然不願再同她宿在一屋。
鐘延齡盥洗完之後,坐在廂房的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五味雜陳。
寒風打在她的臉上,倒讓人越發清醒。
吹了不少冷風,鐘延齡原以為自己便可以冷靜下來。
誰知真的躺在床上後又是輾轉反側。
心中除了失落,還有些怒火。
她起身披了件衣服,走出廂房,在院子裡漫無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她便走到了正房門前。
她停下腳步,望着那扇緊閉的房門,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站在這裡,或許隻是想要離岑君詞近一些,再近一些。
她就這樣靜靜地站着,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陣寒風吹過,她才有些回神。
在她轉身回廂房之時,正房的門打開了。
“二少爺好興緻,大半夜還有心散步。”
岑君詞同樣披了件衣服站在正房門口,在這扇門沒有打開之前,她早已透過門縫看見了她的一舉一動。
岑君詞同自己開口說話了,鐘延齡便想将昨夜的話題再續上。
她迫切想要一個答案,但又怕自己的魯莽将岑君詞推遠。
“夜色正濃,還有繁星滿天,我出來賞星星……”
“那,二少爺,早些睡。”
說着,岑君詞便要将正房的門關上。
“等等。”
“二少爺有何吩咐?”
鐘延齡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我……我有話想和你說。”
岑君詞聞言,動作一頓,門縫裡透出的光亮照亮了她的半邊臉,她微微側頭,“那,進來吧。”
鐘延齡跟着岑君詞進了屋,屋内溫暖如春,與她冰冷的廂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本意不想再将昨夜的話題擡出,但鐘延齡真的很想要一個答案。
“君詞,我知道我昨晚的話可能讓你覺得突兀,但我真的是……”鐘延齡說到這裡,突然有些哽咽,“我是真心的,我從沒想過要冒犯你,我隻是……”
岑君詞轉過身,目光直視着鐘延齡。
她知道她的心意,隻是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回應她的心意。
岑君詞自問過自己很多次,自己對鐘延齡有着什麼樣的感情,是否是真的心悅她?
可她們終歸是女子不是麼?
她的認真和坦率,可以對于自己,是否也能對于她人?
好像在接受她的心意之前,自己有着太多太多的顧慮了。
鐘延齡望着岑君詞被燭火勾勒的側臉,喉間像含着塊滾燙的岩漿。
她解下披風搭在雕花衣架上,“君詞,我隻想要一個答案。”
無論這個答案是什麼,鐘延齡想自己都有面對這個答案的勇氣。
“淮胤,我自是心悅你。”
她的這一句話,好似能震得桌案上青瓷盞裡的殘茶泛起漣漪。
“隻是……”
比起鐘延齡的坦誠和勇氣,岑君詞更多的是需要時間去細化她對鐘延齡的情意
岑君詞突然聞到鐘延齡身上的皂莢香氣,她的懷抱驅散了這嚴冬的寒。
“隻要你是心悅我的,我鐘延齡此生便認定你岑君詞了。”
岑君詞将她往外推了推,“你怎不聽我說完?”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她們同為女子,又門第不符。
鐘延齡知道她心下覺得她們二人處于不平等的位置。
“君詞,我将你視為我的妻子,你便隻需要記住,你是鐘家的少奶奶,父親母親和祖母都很喜歡你。旁的,你無需有過多擔憂,我們一直都處于平等的位置,更多的時候,是我在仰視你。”
後來,岑君詞被她抵在雕花隔扇上,翡翠镯撞得木框悶響。
桌案上的燭焰正在吞噬她們的身影。
跌入床帳的鏡花水月,鐘延齡在高燃的燭光光暈裡層層剝落出一朵嫩芽。
墨字并蒂成影,玉钗驚醒梁間。
癡纏書箋瘋長,暖閣洪水泥濘。
那處随着朱砂痣跳動,岑君詞鼻息間,是鐘延齡身上的藥香味。
漸漸,這股藥香混着汗意從交疊的衣袖裡蒸騰而上。
幔帳遙聽江濤海浪,她似妝奁裡的珍珠傾瀉。
岑君詞在顫栗中攥緊了鴛鴦枕的流蘇。
菱花窗外風雪驟急,紫檀木榫卯吱呀作響。
鏡中蒸騰的霧,順着鐘延齡脊背蜿蜒淌成今夜紅梅枝頭不化的暖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