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妄搖頭,“不看,隻是多年前看過一本《生香樓化迹》。”
冷千春:……
秦蕪生立馬接話茬噎她,“你以為誰都像你啊。”
冷千春撇嘴,像是故意不給秦蕪生機會和餘妄獨處,她巴巴湊到餘妄跟前,星星眼似的看對方,“那餘師兄平常愛看些什麼書呢?”
餘妄脫口而出:“《仙觀記實錄》。”
冷千春一愣,原因無他,這書也也也是她寫的。
她是冷家千金沒錯,可也做不到其他千金大小姐那般。
她性子跳脫,做不成溫婉千金,舞不成也不通音律。于學問,她雖有才,卻不過是萬千才女之一,世人隻記頂峰的人,但凡靠邊一點,那便是天上地下的區别;于修為,她雖資質不錯,可也隻是一個雖少不稀的單靈根,比她厲害的多了去。
可她偏偏想做第一。
在她上頭,有兩個阿姊一個兄長,往下,有一個小妹一個弟弟。兩個阿姊一人是那十舞仙之一,一人是十三樂仙之一,兄長是修真界有名的商賈,手中萬貫家财。往下的兩個弟妹不論,她就是勝過又如何?他人隻會說,“你是阿姊,比弟弟妹妹厲害不是應該的嗎?”
她是在乎名聲,在乎到“名聲”一詞便能占據她的半顆心髒,所以她會為博一個世人皆知的名頭付諸一切。
所以她開始寫書。最初她寫過什麼天下大義百姓疾苦,可誰樂意看?才子才女會看,可又怎會注意到她一個無盛名的喽喽?
一次偶然,小弟拉着她女扮男裝進生香樓,撞見官家夫人來此處尋丈夫,讓人發笑的,是那官夫人不惱,反而樂得勸丈夫多來。
官老爺一聽便憋屈了,當着衆人的面啪嗒啪嗒掉眼淚問他夫人,“夫人為何這般也不生氣,你我成婚十餘載,我與他人傳暧昧你不惱,進賭場你不惱,如今進生香樓你還這般。都說無愛不生恨,夫人究竟在不在意我?”
三十多歲的大老爺們當街哭訴妻子不生氣,多少是件新奇事。
冷千春也是一時無趣,當夜回書房寫了《生香樓化迹》,哪曾想書冊出刊後爆賣,才兩日便斷貨,無法便雇散修幫忙抄寫。
冷千春也沒想到,那“回頭成一笑”的名字才幾日便在井幺城内人盡皆知。不過一年,她去到北方散心,也不想自己的名字已被挂在書肆牌匾下——
回頭成一笑初著《生香樓化迹》。
天下大義無人理,百姓疾苦無人瞧,反倒紅塵俗世能賺人眼球。
冷千春自嘲過,隻是在後來書肆請她出續集時,她還是同意了。
出了續集,她的名聲愈來愈好,卻也有人諷她隻是個一心情愛的俗女子。
于是後來寫出《生香樓化迹(貳)》時,她在書末寫了一句:吾為俗女,敢問爾耳?
《生香樓化迹(貳)》與第一部不同,冷千春鬼使神差的在裡面寫了這世道諸多俗事。
是生香樓百米外聚集成堆的行乞之人,街角被馬鞭鞭笞的“攔路人”,是凡俗界的炮火戰亂,是邊城小鎮禦敵的修士。
若論世間疾苦,論俗、論王道、論成仙,無一不是苦。
手稿交出去後的幾天裡她以為,回頭成一笑這個名字興許又會被埋于無人的角落。她堅信,以至于在聽見有人高呼“回頭成一笑當真是位奇女子”時,她呆愣原地。
《仙觀記實錄》乃是她十八所著,記世間百苦,記世間百幸。因她所用名字不同,故而縱是“回頭成一笑”萬人皆知,“世千春”卻無人知曉。
那時她趁風頭盛,将兩書聯系,取了其中部分寫進去,這順帶讓他人知曉了這本早已封塵的書。
冷千春有些意外道:“餘師兄竟看過這本書。”
餘妄不覺什麼,反問道:“這本書似乎很有名。”
冷千春點頭,“确實。”現在看,确實。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餘妄有一瞬覺得,冷千春的笑裡有種釋然。
對方沖他拱手行了個禮,“師尊命我早些回去修煉,便不與餘師兄閑聊了。”
“好,下次聊。”
冷千春點頭,轉身走了。她的步子跨得很大,倒真像是怕被玉德罰站。
秦蕪生撇撇嘴道:“多少年前看的書了,師兄怎麼還記得啊。”
餘妄又伸手戳他額頭,“寫的好自然該記的。”
餘妄記得,上輩子宗門被屠,他在澤文宮撿到了《仙觀記實錄》沒出冊的手稿。
後來《生香樓化迹》再沒有續集,最後出的一冊是冷家千金女扮男裝被小弟拉去生香樓吃酒,當天撞見官夫人去找官老爺回家。
官夫人因少時遭薄情郎抛棄,往後怯懦度日。後來官老爺對官夫人一見鐘情,八擡大轎明媒正娶将人娶進門,往後一生獨寵,一生一世一雙人。
那日官老爺喝醉酒,無賴似的坐在地上哭訴,官夫人替丈夫給了銀兩,坐在官老爺旁邊,等人哭夠了說完了,将人從地上拽起來。
官夫人笑他,“這麼大的人了還哭成這樣也不害臊。
“成親十餘載,你看不出我心悅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