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妄不知道在窗外站了多久，目光始終落在屋内相擁的二人身上。

他不知道餘長終和陌上塵的關系，一如不知道自己原是姓度。

“咔哒”一聲。

夢碎，餘妄看着屋内那堵花牆潰散，滿屋的桃花從窗戶向外撲進餘妄懷裡。

屋内相擁的兩人逐漸模糊，餘妄終究沒再留戀，轉身順着花瓣引領的方向走。

修者不入夢，入夢便等同于進入一個初入練氣的幻陣，意破則破。可如果這夢破不了，便隻有一種可能——夢的背後有人操控。

隻是目前情況來看，控夢者暫時沒有對自己表露惡意。

餘妄停下腳步，回頭看一眼那已經消失的二人。操控夢境的人，他已經猜到了。

花瓣一路指引着餘妄穿過黑暗來到靈堂，而後任務完成般轟然散去。

餘妄看着棺椁旁哭的抽抽噎噎的林姜娘，索性也沒再往前，就地靠在門邊。

原以為他還有什麼想讓我看的，原來隻是想摒開我這個小孩啊……

餘妄徑直錯開林姜娘往其他方向去，最終卻都會回到原地，聽着林姜娘的哭聲由近及遠，又由遠及近。

他突然有些恨極了這個操控他夢境的人。

明明可以将自己落在其他夢空間，卻偏偏要讓自己待在這啜泣不停地房間裡。

不停的啜泣、埋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你爹娘死了，是為救你死的，是你害死了的他們。

他能不知道嗎？他自己就不愧疚不難過嗎？對方堅持己見将自己困在這裡，就是剛才生起的再多好感此刻也快要煙消雲散。

餘妄深呼吸，随後堅定擡頭，直直盯着烏漆嘛黑的天空，嚴肅警告，“再将我困在這裡，信不信我不認你這個嫂子！”

靈堂轟然坍塌，無數碎片逐漸透明，穿過他的身體又消散于這一方天地，萦繞在耳邊的啜泣聲也随之消失。

餘妄收回視線，沖虛空恭敬鞠一躬，“嫂子好。”

陌·嫂子·上塵心滿意足，一隻手探出，約莫一丈寬……手裡拎着一隻白得發光的……秦蕪生。

秦蕪生的後衣領被陌上塵用兩隻手指拎着，應是掙紮得疲憊了，此刻頭垂下，四肢毫不使力任由其在空中晃悠。

陌上塵毫不費勁，嫌棄似的将“人”丢給餘妄。

秦蕪生在空中便化作光團，“咕噜”滾到餘妄腳邊，像是觸發了什麼機關，猛地擡頭，飛快搖着身後的尾巴。

嗯，真尾巴。

“師兄～”

這顯然不是為人的秦蕪生。通體幾乎透明，但因不明原因生起的光芒而導緻其能瞧出形狀——這是秦蕪生的魂魄碎片。

“阿生？”

“師兄～怎麼啦～”

餘妄：……确定了，這人就是阿生。

餘妄盯着“秦蕪生”一時無言。

他現在腦子有些混亂。如果此“人”确是秦蕪生的一片魂魄碎片，第一，對方為何會出現在這夢中；第二，這搖到飛起的尾巴是怎麼回事？

從秦蕪生的稱呼、身量以及隐約能瞧清的樣貌來看，這片魂魄應是屬于十五歲的。

餘妄有猜測，秦蕪生的魂魄碎的應還是有些規律的，年齡、或是一些較為重要的事情發生。秦蕪生每年長一歲，便多分成一片魂魄碎片，遇相較重要的事情……準确說應是秦蕪生自認為重要的事情，應當都會多分出一片魂魄碎片。

若是自認為重要的事情，餘妄大概能猜到一二，這部分魂魄碎片應當遺留在事發當地。可年齡增長分出的碎片又去哪找？所說讓陌上塵，眼下卻也無法分清這片魂魄碎片分散的原因。

餘妄眉頭快擰成疙瘩塊，眼前忽然伸出一隻光手。

有點刺眼……

“師兄？”

秦蕪生伸着手在餘妄眼前晃悠，見他終于想起自己的存在，樂呵呵地搖着尾巴，“師兄，你快收了我吧！”

餘妄一愣，疑惑看他，“你知道？”

餘妄記得，自己收了兩片魂魄碎片，餘府内的魂魄碎片沒有自己的思維，隻是不斷重複那個時間段的動作，顯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更别說主動讓餘妄收了自己。而擇生閣的魂魄則是來自這個世界的末端，秦蕪生身死，餘妄确信，那時的秦蕪生有能力知道這些……

餘妄瞳孔猛地睜大，擇生閣的魂魄來自世界末端，怎麼可能提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