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年紀大了,一個月肯定吃不完十五斤面,這是誰都清楚的。
洛建民看了眼面色發白的明微,朝妻子道:“娘一個月頂多吃上十斤,咱們哪個月不回來幾趟!”
這話一出,周明香頓覺讪讪,可疑心卻消不下去,誰不想吃白面饅頭?她不信洛寒一個月到頭對着白面不動心!
吃完飯,洛寒洗刷鍋碗後,正打算去廁所,路過側間就聽到洛建民夫妻倆的對話:“看見沒,一家子都拿你當冤大頭呢!養老糧食你大哥分毫不出就算了,連這侄女退婚都指望着你來出錢!”
“洛寒一見着你就巴巴的打招呼,還不是因為有利可圖?這麼些年,要不是你,她早就餓死了!現在退婚想起你來了,當初的彩禮可沒有給咱們一分!”
洛建民煩躁道:“你少說兩句吧!這是在家裡呢!阿寒也不是我養的,她是爹娘養大的!
況且這孩子哪年不給你織兩件毛衣?這幾年田裡那幾畝地全是她忙着,你就算不想管這事兒,也不該把話說的這麼難聽!”
“我說話難聽?”周明香壓不住嗓門,指責道:“我說話難聽,有你那個大哥辦事兒難看?那丫頭從小就跟着你娘,這些年她吃了多少喝了多少,誰有賬在?她織毛衣給我她還虧了?要不是你把那幾畝田給她種,她早就不知道餓死在哪裡了!”
洛寒在外聽得眼圈發紅,她咬着唇忍下,扭頭回屋去了。
腳下沒有刻意放輕步伐,自然驚動了屋裡對峙的夫妻倆。洛建民走到窗邊一看,見真是侄女,登時臉色難看起來。
回頭看向妻子:“這下你滿意了?”
周明香梗着脖子:“聽到了正好,我這就去把今年的糧食賬跟她算清楚!”
她從包裡拿出錢,踩着小皮鞋去了堂屋。
洛寒剛把坐櫃裡的尼龍袋拎出來,周明香已經氣勢洶洶沖推開了裡屋的門。
她仰着下巴,一副施舍模樣:“阿寒啊,今年這一季苞米辛苦你了,還有春夏麥田裡的活兒,這兩季一共是七十塊錢。這是我跟你二叔一早就商量好的,畢竟你十月才出門子,今年還要給你留些吃用的苞米面。”
她欻欻欻點出六張大團結拍在床邊的凳子上,像極了單位裡指點江山的大領導。
見女孩沒有誠惶誠恐的推辭,她心底暗罵一句‘小白眼兒狼’,便又拿出兩張大團結來,“這是二十塊錢,你這些年給我織的毛衣,把毛線都按今年的價錢來算,剩下的就算給你的工費了。”
洛寒看着凳上的錢,又看向周明香趾高氣昂的臉,她道:“我明白了,二嬸。不過糧食就不用剩了。家裡的苞米面還有一袋子,盡夠我出門子之前吃了。”
周明香胸口起伏,她冷笑一聲,又拍到桌上十塊錢,“那成,這十塊錢也給你,不過糧食我就不給你留了。”
桌子拍得有氣勢,可兩個多月的工資就這麼出去了,她心都在滴血。
偏偏洛寒還點頭,仿佛察覺不到她的怒火,“謝謝二嬸。”
周明香冷笑一聲,轉頭出門時見老太太顫巍巍站在對面門前,她也沒理會。
笑話,她還在氣頭上呢!
洛寒去堂屋把手細細洗了兩遍,背對着眼含愧疚的老太太,她道:“以後我的事兒您就别操心了。不就是命嗎?我認。”
她心裡清楚,看着自己長大的老太太定然能猜透她的打算,奶奶提前開口并不能讓二叔幫自己,隻會讓二嬸覺得不公平,以至于提前跳出來反對。
她原本是想着拿私房錢和這年的收成來讨好二嬸,讓二叔出面幫自己退了親事,之後再找到人家定親時,再用彩禮填上借二叔的那些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