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門口。
摩托車油門強勁的聲音讓洛建民深深着迷,他目光追随着離去的摩托車,咂舌感歎:“真不錯…很不錯!”
周明香看見自家男人手指夾着的過濾嘴香煙,心頭頗不服,“什麼不錯?一根煙就攏住你的心了?出息!”
洛建民收回目光,看着周明香踩着高跟鞋回屋,又狠嘬了兩口手裡的煙——中華牌過濾嘴香煙啊,上海來的高級煙呐!别說他沒抽過這煙,就是他領導也沒抽過!
他平時隻舍得抽五毛錢一包的卷煙,現在遇見四塊錢一包的高級貨,就算周明香再怎麼擺臉色,這支煙他也不能扔。
老太太看了眼兒子:“你别總惹她不痛快!”說罷拄着拐杖也往屋裡去了。
至于香煙、摩托車壓根不入她的眼,“那年輕人我瞧着很不穩重,他家裡也太窮了,别說兄弟,連爹媽都沒有,就他一個人,天煞孤星似的!”
周明香心頭的悶火一掃而光,她忙附和老太太:“娘說的也對,這年輕人看着就不像個省油的燈!”
多的話她一句沒說,心中笃定了這事兒絕對成不了。
洛建民倒是沒她心裡那些彎繞。這麼能幹的後生,他要是有女兒,他一準兒好好考慮。什麼人窮家不旺的,隻要有錢,還怕往後子孫不多?
終究是沒忍住,他咕哝了一句:“那兄弟三五個,住一個院子就是富了?沒錢,人再多有啥用?”
這句話如驚雷一樣落在屋裡的洛寒心上,是啊,沒錢兄弟再多有什麼用?她家還不算太窮,她一年到頭一分一秒都不敢停下,才勉強混個七分飽。如果找個家窮人丁旺,又妯娌強勢,公婆不公的,恐怕連七分飽都混不上了。
老太太還在屋外說着什麼,洛寒卻打定了主意,這次絕不能再聽她的。不管顧成人品如何,隻說他這樣大方闊氣,往後給自己一頓飽飯總是少不了的。
吃飽和尊嚴,人總要占一樣吧?
*
洛建民這次回來,是為了糧食,上次回來已經給村裡交了公糧,這次他是要把苞米拉到縣裡糧站去換錢。
鎮上有拖拉機租賃,他出錢讓人把苞米拉到縣城糧站賣了。
周明香坐在廂房喜滋滋數着手裡的錢,五畝地收了三千三百多斤苞米,去掉上交的公糧,還賣了二百三十塊錢,今年可算大豐收了呢!
洛建民坐在床邊,給自己點了一支卷煙,“回頭給媽二十塊錢,今年下半年的養老錢還沒給呢!”
周明香看他一眼,“麥收的時候不是給了嘛!”
“那是上半年的。”洛建民看了眼她手裡的錢,“上周還說阿寒占了你大便宜,麥收收了二百六,秋收又到手二百三。這一年到頭你是一趟田裡不去,我倒是回來給幫過幾次農忙。現在糧食收回來了,隻給阿寒七十塊錢,你還覺得自己吃虧了。”
周明香撇撇嘴不吭聲,她知道洛建民這是在給自己遞台階,想讓洛寒接着種那幾畝地。
她抽出二十塊錢,把剩下的錢放包裡,扭着腰去老太太屋裡了。
洛建民原本是打算把苞米賣掉就回城裡的,可既然提起想讓洛寒繼續種地的事兒來,推遲還不如晚飯的時候提一提。
傍晚洛寒正做飯,鄰居陳大娘又來了,老太太迎着她進屋,倆人關上門聊了半個小時,才把人送走。洛寒坐在一牆之隔的廚房,聽着兩個老太太的笑聲,心頭越來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