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嗎,你的手機響了。”
海水一浪又一浪拍打着岩石,四下寂靜,于荒野裡,人造的聲響尤其明顯。
阮仲嘉一懵,才反應過來,明明上島之後信号就已經清零,他也已經适應了與世隔絕。
連忙從褲袋裡翻出手機。
是龐榮祖的信息,剛剛走得急,發過去那則寫着“我和得罪Kenneth那兩個人一起坐船走,回去再聯系,你玩得開心點”顯示已讀。
然後龐榮祖發了個“?”過來。
大概是自己沒有馬上回覆,才剛剛讀過信息,另一邊的人馬上打了電話過來。
駱應雯早就料到這種情況,停下來看他,示意他接聽。
“喂?
“沒什麼,我很安全,對,在一起。
“以前就認識的。
“我說認識的,能聽到嗎?對,沒事,喂?喂?我說了我很安全,你不用擔心。
“總之我自己會回去的,……我都多大了,你想太多了。
“信号不好,回去聯系吧,就這樣。”
語氣逐漸從平常變得不耐煩。
駱應雯看着阮仲嘉挂線,重新将手機放好。
“怎麼樣,他知道了你現在很安全對吧?”
“嗯……我覺得他有點煩,老是把我當小孩管。”
看着阮仲嘉認真煩惱的樣子,駱應雯說:“你們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嗎?他擔心你也很正常,換位思考一下,你知道我要走的時候也很震驚對吧。”
“也是……隻是最近覺得他好像很閑,老是問長問短。”
見駱應雯繼續前行,他連忙跟上。
不遠處就是燈塔,拾級而上,繞到前面,可以眺望大海。
阮仲嘉茫然:“說起來,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就是為了看海嗎?
“老闆說這裡手機信号好啊。”
駱應雯面朝大海,伸了個懶腰。
所以這是特地把自己帶到這裡來,好向親友報平安嗎?
阮仲嘉看着他,依舊是平常漫不經心的模樣,忽然又覺得開始了解對方。
駱應雯應該是那種嘴上不說,但是想事情很周全的人。
又攏緊了披肩,那是駱應雯特地拿過來給自己的,他今天穿得單薄,一時沖動連行李都沒帶上就跳上接駁艇。
“前面就是南中國海。”
阮仲嘉還沉浸在剛剛的結論裡,被他這麼一說,擡頭努力打量眼前的一切。
月色皎潔,在海面上投出一條銀河,燈塔在地勢較高處,站在這裡可以看到山下的緩坡支着幾個帳篷,裡面透着光,偶爾有人影在動。
此情此景,很想說點什麼,又自覺沒辦法完全表達出心中的悸動,胸口像被什麼漲滿,是潮汐,還是獵獵晚風,阮仲嘉發現他不知道。
“那……”
開了個頭,還是說不下去。
“嗯?”駱應雯放松地撐着欄杆,回頭看他,海風很大,将他的劉海揚起,側臉被微弱的月光勾勒,襯得視線分外溫柔。
“那個,白天的時候我就在想啊,”阮仲嘉努力組織語言,說點什麼都好,不要冷場,“海上那種大塊大塊像棉花糖的雲叫什麼?”
“喔,那是濃積雲。”駱應雯爽快道。
阮仲嘉說:“你好像懂很多這種東西。”
“因為我有訂閱discovery channel啊。”
而且還很會破壞氣氛。
阮仲嘉對上那雙逐漸笑得傻氣的眼,隻覺得精神松懈下來,也好,是自己想太多了。
駱應雯撐着下巴看他好一陣,看到他幾乎發麻,才慢悠悠說:“今天的事,你不要多想,其實真沒什麼。類似的我也遇到過不少,你們畢竟是一個圈子的,擡頭不見低頭見,還是客氣一點好。”
一個圈子?
駱應雯微微側頭,繼續說:“其實也不是很過分,怎麼說呢,這一行混久了,面子不是很重要的,像Edmond說的什麼有錢人就那樣,也不要往心裡去。”
他說的是被李三公子刁難的事,話題跳得太快,阮仲嘉思考了幾秒,說:“被侮辱也要忍下去嗎?”
“侮辱?你傻呀,又不是老港片那一套,還幻想他逼我學狗叫是吧?“駱應雯敲他頭,“早就沒有了。而且跟吃飽飯比起來,放下身段不算什麼。”
阮仲嘉摸頭,心中五味雜陳。
短短一天,足夠讓他睜開眼看清楚什麼是差距。
他從小錦衣玉食,身邊也是差不多的富家子弟,平日相處總覺得無甚特别,甚至天真地想過李三公子不過是驕縱了點,性格也挺好相處。
但是身臨其境旁觀一場,才發現這些人一個不高興,是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而像駱應雯和梁仁康他們,包括今天遊艇上很多人,因為有所求,又或者有顧忌,都選擇承受。
“那你呢,你是怎麼想的?”會不會想我也是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