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劇組效率極快,轉眼已經開機兩個星期,駱應雯的戲份雖然吃重,但是排得比較集中,短短兩周已經拍了三分之一。
高順被對方眼裡的急切吓得尖叫,他的情緒正處于極不穩定的階段,被陳朗一刺激,放開喉嚨大喊起來,纏滿爛泥的十指将陳朗的衣衫扯得髒污。
雨水打在手上,泥沫散開,露出血迹斑斑的指頭。
悶雷聲隆隆,由遠及近。
陳朗看着他因為過于用力刨地而掀翻的指甲蓋,驚愕之餘顫抖着問:“……你是不是發現了高美蘭的屍體?”
聽到高美蘭三個字,高順掙紮得更厲害。
麥沛标示意另一台攝影機拍大頭,鏡頭對準駱應雯,沒有放過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
高順的嗚咽化作悲鳴,夾雜着“咯咯咯”的喉音,像是要嘔吐一般,目眦欲裂,沒多久,又如被附身一樣,歪着嘴笑。
忽然他沉着聲說:“高美蘭死了!死得好!小時候她是怎麼折磨我的,現在都報應在她身上!天有眼,她死得好!”
陳朗見無法制止,隻好扇了他一巴掌,說:“順仔,你醒醒!高美蘭是你媽媽啊!”
雨摔在兩個撕扯的人身上,幾乎睜不開眼,混亂之中,仿佛兩條扭打的野狗。
一聲驚雷自頭頂炸開,晦暗光線中,白光一閃。
高順定了定神,身體微微一顫,似是聽到噩耗,繼而放聲恸哭……
這場戲一次就過了。
淋成落湯雞的駱應雯和徐棟明裹着毛巾,在拍闆聲響起之後就連忙走到監視器後面觀看回放畫面,三個機位分别将兩個人的表演捕捉得一清二楚,麥沛标抱臂站在二人身邊一同觀看,也很滿意。
“人格分裂患者不好演,但是你做得不錯,這一場剪出來,可以放進預告片。”
旁邊徐棟明擦了擦頭發,也說:“剛剛那一幕,被刺激過後人格混亂狀态下自己打自己的戲特别精彩。”
接連被導演和主演誇獎,駱應雯有點不好意思:“哪裡,是棟哥帶戲帶得好。”
徐棟明:“沒有,反而是我好彩,接到了你的情緒,張力很足,說實話,你這個角色說不定能拿個獎。”
拿不拿獎的另說,駱應雯笑笑沒有接話。
做電影配角有個好處,不需要時時熬夜拍戲。
最近陳舜球比較忙,他都是自己上下班。
今日的戲份完成之後,路過臨街花店,駱應雯停車選了一紮淡黃色的卷邊弗朗花,用牛皮紙裹了,一路載回家。
路過樓下大堂,從信箱取了信,有幾封銀行賬單,他心情好,背着包捧着花,心裡想着近日來收入不錯,還和樓下看更閑聊幾句才步入電梯。
最近在拍戲,他吃得清淡,雪櫃裡取了一條絲瓜三隻雞蛋,做了個簡單的絲瓜雞蛋湯權當晚餐,煮好了,照舊打開電視,選一集紀錄片下飯。
旁白響起:This is the South Pacific,the name is familiar……
筷子夾起切成滾刀塊的絲瓜時,手機也響了。
行吧。
駱應雯拿起遙控按下暫停鍵,摸過來手機一看,竟然是阮仲嘉。
看到名字的時候他有一瞬間的怔愣,腦裡也閃現出蒲台島那晚半夜對方坐在木沙發上發呆的身影。
那時候阮仲嘉不知道自己醒着,一個人坐了很久,而自己躺在旁邊的地上,也不敢動,完全感知不到時間流逝了多久,直到遠處模模糊糊傳來動物的叫聲,對方才慢慢鑽回被窩裡。
“喂?”
阮仲嘉的聲音聽起來挺輕松的,隔着話筒對他說,“好久不見了,你最近忙什麼呢?”
駱應雯應道:“最近進組了,在拍電影,你呢?”
“我和M大的學生搞了個名曲專場,給你留了前排的票,你會有空來嗎?”
挺突然的,不過駱應雯還是馬上答應:“應該有的,是什麼時候?”
“下個月26号,晚上八點在戲曲中心……我給你準備的是兩張票,你帶上Edmond啊。”
駱應雯聞言調出日曆,看看下個月26号是星期幾,要跟陳舜球報備一下行程。
手指劃過屏幕,突然發現後天正是原定要積極争取出席阮英華壽宴的日子。
他想了想,說:“好,謝謝……對了……”
另一頭的阮仲嘉見他突然停住,笑着說:“怎麼啦?”
“……後天……後天你有空嗎?”
“沒有诶,後天是我婆婆生日,在瑰麗辦酒席呢。對了,你要來嗎?我可以邀請自己的朋友,可是你不能帶Edmond哦,那不一樣的。”
駱應雯沒想到阮仲嘉會主動開口邀約,心裡頓時五味雜陳,餘光瞟到壓在絲瓜雞蛋湯下面隔熱的八卦雜志——那還是陳舜球上次來的時候留下的,他覺得方便,就留着墊東西了,一直放在茶幾上。
燙得發皺的封面上是鄭五小姐抽煙的身影。
他咽了口唾沫,做了個決定。
“好,後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