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拿着烏龍茶的手頓了頓,駱應雯才反應過來,不由失笑:“怕什麼,大家都是男的。”
“男人和男人之間花樣可多了!”
陳舜球的話掠過他的大腦。
阮仲嘉抿了抿唇,半晌道:“嗯……你不介意就行。”
駱應雯将喝過的茶放回台面上:“怎麼會!哈哈。”
氣氛忽然就有點尴尬。
阮仲嘉攬過一隻抱枕,側了身盤了一邊腿坐着,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繼續問:“那你演戲的時候會代入角色嗎?”
這倒是一個好問題。
想了想,好像除了周澤佳,其餘時候都沒有。
駱應雯說:“基本上不會,你剛剛看到的高順,大部分都是技巧。”
也許是氣氛使然,也許是阮仲嘉真的對演戲産生了興趣,無論怎樣,既然自己得知對方有機會演電影,他願意傾囊相授。
為了彌補當初自己認識對方的動機并不單純。
“如果每個角色都要沉浸進去體驗,你會很痛苦,投入不容易,抽離更難,對精神和心理的摧殘是很大的。”
為了避免自己講得太抽象,他又說:“例如剛剛那一場,對于震驚、憤怒、失控……類似的情緒,已經有過太多經典的銀幕形象,也有很多相應的表演方式,就像題庫,多看多揣摩,其實不難模仿。”
話到這裡,阮仲嘉終于明白剛剛抓不住的感受是什麼。
是匠氣。
駱應雯的表演确實有打動自己的地方,可正因為如他自己所說的,是通過模仿學習的,而他本人似乎不太想體驗角色的情感,所以看起來就多了幾分刻意,少了真誠。
隻不過,批評人家的演技缺乏真誠實在太傲慢,而他連簡單的念白發聲都做不好,好像沒有資格評價。
他彎身,下巴擱在抱枕上,用眼尾上吊的丹鳳眼看着對方,“很多演員接受采訪的時候會說,喜歡演戲是因為可以體驗另一種人生,難道你不享受這個過程嗎?”
“不會,”駱應雯淡淡一笑,“我不想。”
那一雙眼,雖說是看起來含情脈脈,好似有話要講,但相處久了,會發現不過是表象。
這個人的内心深處是冷漠而疏離的,好相處,難親近。
“喔,為什麼呢?”他偏偏要問。
駱應雯沒有回答,伸手拿了遙控器按下播放鍵,狒狒動起來了,與它的王國一起,對眼前的莊稼虎視眈眈。
“你是怎麼知道我家在這裡的?”
突如其來的一問讓阮仲嘉心裡咯噔一下,擡了擡眼簾,想确認對方臉上的神情。
小心翼翼的,明顯理虧的表情倒是讓駱應雯心中有數,無非就是從什麼渠道打聽來的,他也沒想過真的問出來,不過是不想繼續剛剛的話題。
他的注意力都在對方數度張開又阖上的嘴上。
原來阮仲嘉的下唇中間有一道豎着的溝,不經意抿唇的時候顯得飽滿而有光澤。
在電視旁白的噪聲之中,對方期期艾艾,卻還是誠實地說出了答案。
“我……對不起,我讓秘書幫忙查過你家的地址……”
反正住址什麼的,公司就有資料登記,稍微搭點線就能輕松查到,駱應雯也沒想着算賬,幹脆翻篇。
“沒事,你不用緊張,我隻是好奇問問——以後有什麼想知道的,你不如直接問我。”
“……嗯。”
這就是自己和阮仲嘉的區别吧,他凡事留一手,而對方待自己卻意外地赤誠。
他突然就很好奇,想要了解對方多一點。
到底是怎樣的人,才會經曆過那些事情,卻依然選擇善良。
于是駱應雯用放松的語氣問他:“如果明天你還在我家,我下午回來帶你去大埔逛逛?”
“好啊,大埔……有什麼逛的嗎?”果不其然,阮仲嘉的注意力馬上被帶偏。
“黃昏的時候我們可以沿着林村河散散步,那邊有一檔豆腐花也挺好吃的,對了,你有去過熟食檔嗎?”
阮仲嘉搖搖頭:“從來沒去過。”
也是呢。
駱應雯笑起來,“就這麼定了,”他擡頭看看書架上的挂鐘,“有點晚了,不如先睡覺吧,我明天call 7,要是可以,看看能不能趕回來一起去吃午飯。”
阮仲嘉聞言連忙起身,“我、我睡沙發吧。”
“别讓來讓去的了,”駱應雯推他進房間,“快點進去,不然我要生氣了。”
進房後,駱應雯撿起那管掉落在地的護手霜放好,拿了新的枕頭被子出來鋪好,将人推到被窩裡,拍了拍被子:“好了,晚安。”
阮仲嘉在被窩裡擡頭看他,一雙眼亮亮的,卧蠶微微鼓起,小聲說:“嗯,晚安。”
咔嗒一聲,門闆阖上。
被窩裡有淡淡的香氣,阮仲嘉回憶了一下,原來是鼠尾草呀。
他抿了抿唇,輕輕地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