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故意要看,在他意識到自己看了她身子的時候,已經立馬垂眸要退出去。
隻剛才那一眼,有些赫赫的痕迹實在讓人難以釋懷,他又轉動輪椅退回去,默默将方才慌亂中沒關嚴的門扇合緊,待在外頭替她守着。
蘇蘇抱着衣服和被褥,身上隻蓋着一件寬大的薄衣,亦步亦趨地跟在宋桢身後,
有些失落道:
“阿桢,你的腿傷未愈,廂房濕氣重,不利于養傷,還是我睡廂房吧。”
“不用了,”宋桢盡量語氣放柔和,“蘇蘇到底是女兒家,當初是我提議搬到這邊來,害你受苦了,廂房濕重,還是我來睡吧。”
“你好好休息。”說着,宋桢便費力地轉動輪椅進木檻,關上門。
蘇蘇一開始是打算把正房給阿桢和阿武睡的,兩個大男人睡在正房地兒夠,而且廂房濕重不利于阿桢養傷。
後來把阿武打發走後,蘇蘇便想着,反正正房有地兒,她和阿桢的關系...擠一屋,他該不會反對。
誰知他竟避她至此,甯肯自己去潮濕的屋子睡。
“阿桢,阿桢你開下門...”
蘇蘇不依不饒地在門外喊着。
宋桢此刻的心潮尚未平複,又被她擾得煩亂,隻得轉着輪椅過去開門。
蘇蘇見他把房門打開,立馬揩掉眼尾淚水抱起被褥闖了進去。
她将自己的衣裳和被子鋪開在潮得有股腐味的木床上,然後整個人躺了上去。
側着臉朝他笑道:“我今夜就要睡這裡,阿桢想睡便一起睡吧。”
說完她拉過被子,緊閉了眼睛。
與阿桢相處的這段時日,蘇蘇已經十分清楚他的為人作風,本想在開臉被競價之前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給他,現在看來也是不可能了,便隻好借此叫他回到正房去吧。
可出乎意料的是,宋桢這一次并未走,而是轉動輪椅輕輕地靠近她。
“蘇蘇應當知曉,我并未嫌過蘇蘇的身份。”
今夜的月色格外柔融,連帶郎君的聲音也較往日的更溫柔了,
“我本就是翠紅樓後巷裡一傷得快死的乞丐,是蘇蘇不嫌我身上肮髒,還把我帶回去治傷,才有了今日的宋桢,如此,我又豈會嫌你?”
“隻是我知道,蘇蘇怎麼樣也是個好姑娘,是好姑娘就值得被尊重,沒有成親的話,都必須守住那道防線,這是我對蘇蘇的尊重。”
蘇蘇聽了心頭一陣熨帖,雖然男人的這些話她聽得可多了,可從阿桢口中說出的,總讓她覺得夠真誠。
而且是男人都隻想着盡快占`有她,隻有阿桢才會不一樣。
“可是...”她又甜蜜又憂傷道:“阿桢琴棋書畫樣樣都會,而且見識也廣,失憶之前,指不定是哪個高貴門戶出來的公子,蘇蘇可就配不上你了。”
當初她把他養着,除了見他容貌俊俏外,還因着他隻是一殘疾乞丐。
她本就是風月場所供人賞玩上不得台面的玩意,沒有哪個正當人家會願意娶她做正頭娘子,就算是那市井之中的小商賈也不會。
可如果他隻是普通流離落魄的乞丐,倒興許能願意。
宋桢被救起之時,便謊稱自己失憶了,隻記得起自己的名字,但蘇蘇見他談吐不凡,生怕他隻是失憶找不到歸途才緻淪落,有朝一日當他恢複記憶後,還是要回去的。
片刻的沉靜後,蘇蘇突然聽見身側傳來響動。
竟是阿桢在竭力用手支撐起身子,将自己挪到床榻上,平躺在了她身側。
蘇蘇一臉的意外,從被褥裡露出一雙水亮圓瞪的眼睛。
年輕的郎君身上嗅着有種清爽的松木的氣息,其實蘇蘇如今私下接觸的男子不多,除宋桢外,就上次替月霜姐姐招待的那位李爺了。
她私以為所有男子大概都同阿桢一般清爽好聞的氣息,可那李爺身上濃烈的熏香味卻讓她感到有種厭世的不适感。
“既然蘇蘇覺得我過分守禮會讓你沒有安全感,那今夜...就一起睡吧。”
宋桢知道自己本不該同一個妓子糾葛太深,他遲早是要離開這裡的,他也不可能如她希望的那樣,對她有所承諾。
但今夜,當他一不小心推開那扇門,看見了她白玉無瑕的雪膚上沾染的那道男子攥握出來的印痕,他還是被刺痛了。
初次同阿桢躺在一起,蘇蘇還是忍不住緊張,本來她已經打消了那個念頭,但如今看阿桢似乎真的沒有嫌棄自己之意,便又裝着膽子醞釀起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