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爺看見蘇蘇進屋的那一刻,瞳孔整個變亮放大了。
這位李爺來頭可大了,聽說是京城派發下來的大官,專門整治南方各州縣水利的,背靠一位大貴人,若能得他喜愛,說不定往後就能贖身跟着一同去那繁華的京城了。
“李爺,月霜姐姐她今天身子不适,免得過了病氣給貴人,特叫蘇蘇進來給你喝酒賠不是。”
蘇蘇熟稔地單手往托盤中兩個月光杯裡倒酒,然後笑着盈盈地來到貴客面前跽坐,奉酒。
清倌人一般是不需要給客人陪酒的,如果有客人喜歡清倌人,硬要給她們做席面,那也是由紅倌人上前敬酒,然後她們隻需前來奏彈一曲以示謝意,也隻是坐在琴台附近,不用靠近客人的。
蘇蘇這一舉動,無疑是主動給客人示好來了。
李爺飲下了她端來的水酒,面上雖不動聲色,但心裡已經激蕩萬分。
“我苦苦追求蘇蘇姑娘已久,沒想到我的誠意苦心終于還是感動到了,蘇蘇,你恐怕不是真的單純替月霜姑娘來賠罪的吧?”
面對李爺的探詢,蘇蘇隻是迅速垂下眼簾,不安又懊悔地快速顫動長睫,把微紅的臉頰躲到衣袖裡。
李爺一見她如此青澀的模樣,哪能不喜愛?立馬就忘情地扯住了她的一角香袖,把她拉回來。
“蘇蘇,隻要你肯成為我的人,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蘇蘇,我心悅你。”
聽慣了男人的甜言蜜語,蘇蘇倒沒把他一時意亂情迷的話當回事,隻是這位李爺從前大概是個武夫,他力氣很大,拽着蘇蘇的胳膊很用力,偏偏她又不敢甩開。
蘇蘇還是低估了男人的劣根性,哪知這位李爺隻是表面看着像位君子,等肉到了他口邊,他就像頭惡狼似的不管不顧。
廂房裡的其他人很快被他趕了出去守着,蘇蘇被他攔腰抱起按在矮榻上。
“蘇蘇,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李爺掐着蘇蘇的下巴,逼迫她仰視他。
蘇蘇眼含星淚,此時不能露出任何驚惶或是慌亂之态,不然隻會惹惱他。
于是,她故作凄惶狀,小臉煞白地撇過一邊,失望道:“李爺也覺得蘇蘇身份低賤,連樓裡給的那些婚嫁儀式都不值當有是嗎?”
被她那麼一說,李爺動作陡然停住,“不,我以後會給你補辦一次體面的席面,樓裡你們媽媽給置辦的那些也不過是競價儀式罷了,作不得數的...”
蘇蘇眼睛泛紅地回望過來,哀婉道:“李爺覺得不重要,是因為在李爺真正的婚禮上,絕不會如此,但對我們花樓的姑娘來說,這便是我們一生人僅有的一次披紅裝的機會。”
她的話把李爺給說得心髒一抽一抽地疼,他終于松開了手,放了她。
蘇蘇坐在矮榻邊,還不急着起來,隻是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衣襟,擦去眼周的淚水。
“李爺如果果真心疼蘇蘇,不如給蘇蘇找個信得過的人,也好護蘇蘇周全。”
李爺一聽,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笑道:“蘇蘇是當真把我當冤大頭,還是以為我當真什麼也不知道?”
“你在馬關村私下豢`養了一個男`寵,在那邊遭到難處,就想哄我給你找個信得過的護衛護着你跟你的男`寵?”
“給你找人可以啊,但前提是你必須跟你這男`寵斷了。”
聽他這麼一說,蘇蘇頓時心裡一涼。
不過進來之前她就已經想到各種可能,也想好了各種應對之法了。
“李爺既然知道阿桢的事,定也是知道我當初救他的原因。”
蘇蘇一臉坦然地回視他眼神,整個人坦坦蕩蕩道:“李爺把我的事情查得這樣細,想必是真的對蘇蘇很上心的,明月姐姐的事,你應當也知道。”
“那天,阿桢他就是躺在明月姐姐當天死的那個地方...”
“明月姐姐是被情郎抛棄,被歹徒刺死在那個地方的,她死前,明明還差兩步就能回來找我們救命,可就隻差那兩步...”
蘇蘇垂着頭,大滴大滴的淚水啪嗒啪嗒往下。
“我是在想,倘若那天我有去後門看一看姐姐回來沒,去看一眼就好了,可終究還是...”
她說着說着喉嚨都哽咽了。
“阿桢讓我仿佛看見了那天的明月姐姐,我救下他,也就救活了那個心中的明月姐姐,也就能原諒我自己了。”
“李爺,你說,我在看見過明月姐姐被情郎無情抛棄慘死的事例後,還會想要豢`養恩客嗎?”
她反過來質問,無比清醒道,“李爺憐愛我,我該趁着李爺還愛顧着我的時候,就給自己的将來謀路,青樓女子的命運總該逃不掉人老珠黃,但在無人問津之前,能尋一良人托付此生,那才是正道,我若果真豢養男`寵,又豈會大膽地讓李爺派人來護?”
此時倘若蘇蘇百般否認解釋反倒會觸怒他,而她不但大方承認自己養着宋桢的事,還坦然說出個中原因。
即便她的話真真假假,摻雜的假話不知有多少,但她那張富有欺騙性的清純面孔,又讓人不禁笃信了幾分。
于是,李爺鬼迷心竅地,果真給她送了一個人跟在身邊保護。
李爺送給蘇蘇的這名護衛是從他家宅中的護院裡抽出來的,此人是李爺被派來蘇州城上任時,地方官員送他看家宅的。
原本李爺身邊有更好用的自己訓練的護衛,但蘇蘇不過是一介青樓妓子,平日見面時嘴裡說得多愛追得多熱烈,其實都不過逢場作戲,一個妓子還不值當他用自己身邊最好的護衛來保護監視着。
隻要她表現得安分,肯讨他歡心,其實,李爺才不會那麼執着想知道她和宋桢的關系。
李爺也是自負慣了的郎君,認為她那樣的小人物,即便平日身邊豢`養一些小`寵想排遣寂寞,到底在開臉之前,許給他身子之前,是不敢大膽地同外面的男人亂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