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再厲害，也是凡人俗子，臣弟就不相信皇兄果真沒有七情六欲不成？”

“在宮裡的時候，皇兄就已經不近女色，多年不肯讓人安排啟蒙的宮人，對一切無欲無求的樣子，是好讓父皇放心，穩固你這太子之位吧？”

“皇兄表面看着為國為民，不争權勢，但臣弟卻是知道，皇兄狼子野心，多智近妖，倘若當初南下赈災，皇兄不是故意向臣弟有意無意透露，臣弟又豈會生了貪心，想趁此機會将你擊倒？”

“你分明就是想趁機除掉我，除掉皇弟們，故意設的局！你...你這陰險小人！”

“不過，哈哈哈...你起初應當也想不到自己保持多年的道身，會毀在這次的計劃中。”

“毀在一個，你從前無比憎惡痛恨的肮髒妓子手裡，哈哈哈...真是好笑...”

李裕基語無倫次期間，劍尖越發貼近蘇蘇，“皇兄若是不想看着她死，臣弟可給你一個機會。”

“拿那些證據來交換。”

這時蘇蘇伸手握住劍身，雙手抓握處被鋒利的劍身所傷，鮮血淋漓而下，沿她皓白的細腕，染紅了袖角。

從這個角度看，能清楚看見她左手食指處駭人的空缺，也在汩汩溢着血。

“三皇子殿下，請容奴婢在死之前，同阿桢說幾句話。”

李裕基驚訝地皺緊了眉，不說話表示默許。

蘇蘇便滿含溫情地目視前方，與她的阿桢——如今是尊貴無匹的太子殿下李隆祯對望。

“阿桢，這是我第一次跟真面目的你對話，也是最後一次這樣喚你的名字了。”

“阿桢，我真的很感謝，那段時間你給了我一段這麼美好的時光。”

“盡管你的溫柔體貼，你的關懷和感情都是假的，我依然很感激，因為要不是你的話，我這樣身份的女子，大概窮其一生，也不能擁有一段這樣的回憶。”

“我，死而無憾了。”她笑道。

“但是，還是有一點小遺憾的。”

“很遺憾，我并沒有見過，真正的阿桢，是什麼樣子的。”

“你真正發自内心的笑，是怎樣的，你真正發自内心柔情時，又是什麼樣的，會比我見到的虛假還要讓人沉醉嗎？”

“好想看一看，能與真正的你相配，可以站到你身邊去的女子，長什麼模樣。”

“但我知道自己見不到了，因為...”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将淚意逼回去，“因為像我們這種人，身份低賤，什麼大事都做不了，活在這世間也隻會給人添亂，空有一副皮相禍害男人，活着本身就是罪該萬死。”

“而因為我們低賤，所以在災荒的時候，被人抛棄，是理所應當，低賤之人連吃飯喝水都像螞蟥一樣讓人可恨，不該活着。”

“可是...”她聲音有些哽咽，懸崖上淩冽的山風吹得她衣袍鼓起，更加顯得她身子瘦弱單薄，

“可是，我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明月姐姐從前總會将存起來的體己錢，掏一部分定期去沿河流浪至此的可憐無依之人送去，她說她當年救下我這麼個貼心的妹妹，希望能救更多像我這樣的人。”

“月霜姐姐很寶貝自己的首飾金銀，但遇到拿光自己家财來翠紅樓見她的客人，她會先收下，然後轉頭悄悄給那被那客人賣去低等窯子的妻女贖身，助其遠走高飛。”

“小蝶姐姐很有義氣，樓裡每一個求她相助的姐妹，她基本上都竭盡所能去幫助，”

“還有，哪怕是渾身長刺的，看誰都瞧不上的青鸾，在我被所有人放棄，以為必死無疑時，她居然來了...”

“我們每一個人，都不是太壞的人，也盡我們所能地去給别人溫暖，可是為什麼...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