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竟還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哪!會是個什麼人呢?
馮七沒敢胡亂揣測,隻能自認倒黴灰溜溜跑了。
等他跑了沒多久,陳三娘就回來了,她今日在田裡與人起了争執耽擱了些時間,生怕蘇姑娘等她的過程中遇上麻煩的人,所以跑得有些急。
見到蘇蘇的時候,她一如往常頭戴幂籬站在小路邊,風撩動她素色衣裙和頭紗,她笑意在紗巾裡隐隐約約,仿佛蘊含了整個季節的明媚光風,溫柔又撩人。
“蘇姑娘,你沒事吧?”陳三娘擦了把汗。
“沒事呀,我們回家吧。”蘇蘇笑着旋身,背後樹影深處露出一把用繩索架起的弓箭,風一過,枝葉嘩啦啦地就又将那機關掩藏住了。
蕭佑川在山下賣了幾幅畫回來,見蘇蘇眉眼舒展,神采飛揚的,将背部書簍一卸,把懷裡銀子往她面前一放:“想來蘇姑娘這幾日過得不賴?心情看起來挺不錯的。”
蘇蘇幫他把銀錢收好,笑道:“是啊,我是沒想到原來在這鄉間,野趣盎然的,也頗有一番滋味。”
“找到樂子就好,”蕭佑川對她頗為縱容道,“還擔心你住不習慣,需要從山下給你物色幾個年輕的漂亮小夥過來呢,是村裡來了漂亮的了?”
蘇蘇笑:“不是漂亮的,醜着呢,就整日騷`擾三娘那混蛋堂叔。”
蕭佑川驚訝:“蘇姑娘你...口味什麼時候變得...”
陳三娘剛把做好的飯菜端上,聽見二人的對話時也很驚詫,“你們...在說什麼呀?我怎麼一句也沒聽懂?”
蕭佑川接道:“我也沒懂,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是那光棍馮七?”
蘇蘇抿唇,“因為我這回不玩兒收攏人心的戲了,換個玩法原來也好玩着呢。”
“原來如此。”蕭佑川總算笑了。
陳三娘還是沒懂,“你們...在說什麼呢?”
“哦,對了,我最近聽村裡許多傳言,說蘇姑娘身份不簡單,有可能是什麼縣令家走丢的官小姐。”陳三娘又道。
蘇蘇一聽納悶地撐了撐兩腮,“才縣令小姐嗎?可我明明比照着阿桢的氣度來演的啊...”
蕭佑川好笑,“在這個地方誰見過太子公主那些權貴啊?能猜得到的高貴點的身份不是财主女兒鄉紳女兒就差不多了,縣令已經是他們覺得非常高不可攀的了。”
蘇蘇隻好勉強接受:“那好吧,我真棒。”
“對,蘇姑娘真棒。”蕭佑川也鼓勵道。
陳三娘更懵了。
這時候誰也沒想到,蘇蘇和蕭佑川在陳三娘家歡聲喜氣的樣子在窗外被人瞧了個正好。
翌日,村裡來了個顯赫的商人,由縣裡的縣令和親自領着住進了村長的家裡。
當時村長都吓懵了,村裡的人從前頂多隻能在城裡看見過衙門捕快,能見過縣丞就很厲害了,縣令大人那更是很少能見,如今聽說這縣令大人竟畢恭畢敬地送着一個年輕人來他們蓬甲村,就更讓人好奇這年輕人的身份了。
“喂,你說早上住進村長家那青磚院子的人是什麼來頭啊?聽說縣令大人都對他很是恭敬,說是商人,我看哪個行商的能得官家那麼敬重的?不會是比縣令官還大的人吧?”
“比縣令官還大的官是什麼官啊?縣令不是已經很大了嗎?”
“啧!我跟你這見識短一輩子沒出過村口的人真是聊不到一塊去!縣令怎麼會是很大的官了呢,你不知道縣令上頭有知府,知府上頭還有布政使司呢,還有京官呢,京官我不知道具體還有哪些,但皇帝和太子總聽過了吧,多得是比縣令大的人呢!還縣令已經很大了?笑話!”
“對啊,聽說當今天子皇帝現在是不理事的,所有事情都交給太子來做,那就相當于我們現在最大的官是太子...”
“不對不對!”這時又有人反駁,“太子那不是一個官職,那是一種身份啦,儲君,是這天下未來之主!”
“對了,說起這太子殿下,就不得不提一下有關于這位未來天下之主的一些轶事...”這時又有知道很多事的人開始給無知的村人開教起來:“話說這位太子啊什麼都好,把這天下治理得妥妥帖帖的,但這娶妻方面就...”
“聽說這太子殿下不喜歡娶與自己身份相匹配的貴女為妻,竟要娶一個窯姐兒當太子妃...”
“聽說啊,太子殿下有怪癖,就喜歡長得騷的,身子髒的,喜歡人`盡可`夫的女子,後來這女子死了,太子殿下難過之下,非要娶這女子的牌位,現在這件事外頭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在笑話太子呢。”
蘇蘇聽見這些轶事的時候正在鄉間小野徑上和蕭佑川一起采摘野花野果,順便遊玩山水,然後就聽見有村人坐在溪水旁一邊漿洗衣裳一邊聊。
“太子?娶窯姐兒牌位?”蘇蘇感覺新奇不已,在她的認知裡,窯姐兒是窯姐兒,青樓倌人是青樓倌人,前者是勾欄瓦肆裡整日脫`光像街市豬肉似的任人挑選的東西,後者則比較文雅高檔許多,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她完全沒意識到那“窯姐兒”說的是自己。
她輕搖團扇,笑對身後的蕭佑川道,“蕭先生,你聽見了沒,他們說得也太誇張了,我簡直難以想象...”
她笑得前俯後仰,笑得渴了,見他手捧一串剛采摘來的新鮮野葡萄,嘴饞得撩起幂籬薄紗輕輕從他指間叼走一顆汁水飽滿的葡萄,咬得滿腔甜汁,道:“我從前還曾想過,什麼樣的女子能站在他那樣身份高貴的人身邊呢,他怎麼會想到要娶個牌位的?怕不是覺得天下女子都配不上自己,故意這麼做惡心人的吧?那也不用...哈哈哈...”
“不用這麼自甘下賤找個窯姐兒的牌位不是?豈不傻哉?”
蘇蘇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蓦然回首,卻與山道邊一位手捧牌位的年輕男子視線撞了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