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聳聳鼻子,聞到一股野獸的腥膻。将獸皮丢回去,冷風鑽進本就冰涼的懷中,她哆嗦一下,給自己打氣:“我不冷!”
阿洛商沉默兩秒,直接抄起争雲飛的膝彎,頭也不回地向山洞深處走去。
争雲飛渾身僵硬,雙腿不停撲騰,毫無反抗效果:!!!
“你幹嗎!”
阿洛商不理她,将人放在快要熄滅的柴火旁,順勢躺下,鑽進争雲飛的毯子裡,牢牢抱住。
“放、放開我!”
阿洛商皺眉,握起争雲飛冰涼的腳夾在腿間,從側面壓在她身上,長舒一口氣:“還早,再睡會吧,困死了。”
他閉上眼,額頭抵在争雲飛頸窩,柔軟濃密的睫毛乖順垂下。
熱騰騰的火源沾上,争雲飛冰涼的手腳漸漸回溫,臉頰不知不覺地燒紅起來。
原來這也是活着的感覺。
“……你,壓我頭發了。”
阿洛商騰出一隻手将争雲飛的頭發理向另一邊,帶着鼻音道:“睡吧。你手腳這麼涼,等回到王庭,給你炖羊肉紅棗當歸湯,再切點姜片着點紅糖——庭前柳的方子。”
說罷将人摟得更緊了,呼吸很快變得平穩綿長起來。
争雲飛:……
如此親密的動作不帶絲毫情欲,争雲飛鼻腔鑽滿阿洛商身上特有的屬于陽光和草原的清香。
她卻無暇考慮這些。
滿腦子都是燕雲府歸自己,如何招兵買馬,如何點将練兵,儲備錢糧擴大權力。
鐵雁營易主,是好事,也是壞事。
往好了想是有了兵權就是有了底氣,往壞了想是要不了多久就養不起,被拖垮。
燕雲苦寒,冬易雪災夏易旱災。據她所知,燕雲大旱三年,顆粒無收,鎮守燕雲的湯将軍連自己的馬都喂不飽,更不用說千千萬萬的燕雲百姓。
靠天吃飯的風險太大了。
此次節節敗退,情理之中。
她好像站在燕雲關的高牆之上,白雪浩蕩,婦孺成肉餅,冤魂唱着古老歌謠,凍死骨架起往生橋。
争雲飛痛苦地合上眼。
總有一天,她要讓孩童無憂無慮地成長,将無名的骸骨全部收殓。
争雲飛沉吟片刻,燕雲……本就是召朝的棄子。得時不管,失時費老大勁,又是賠款又是和親。
一堆爛攤子。
勒燕易主,阿洛商本性嗜血,最好的情況就是伽西耶接過權杖。
如果阿洛商是騙自己的呢?
如果這姐弟倆與召朝老皇帝的交易是以她為祭品的呢?
如果……庭前柳其實已經死了,阿洛商隻是為了博取她的信任編的謊言呢?
勒燕不缺鐵雁營八千精騎。
争雲飛注視着阿洛商柔軟的睡顔。明明那麼淩厲尖銳的一個人,睡起覺來,卻……
她眼皮也開始沉重起來,在火光的映襯下,石壁上相互依偎的影子不停跳動。
這個讨厭鬼,不會是蒙汗藥成精吧。
未等她捋明白,就跌入黑甜的夢鄉。
在她睡着的霎那,阿洛商睜開眼,綠色的眼眸銳利冷漠,卻在望向争雲飛的那一刻,蒙上一層如菩薩低眉的愁慮。
争雲飛緊皺的眉心向他哭訴着焦躁和疲憊。
阿洛商無意識地蹭了蹭争雲飛的頸窩,争雲飛脆弱地喉管就在他的獠牙之下。已經聞到香甜的血味了,隻要再往前一點……
誰知争雲飛在夢中環上他的脖子,翻身埋進他胸膛,如相依為命的小獸。
“……”
阿洛商一怔,慌張地藏好撩牙。
他的眼睛描摹着争雲飛色彩慘淡的嘴唇,無意識吞咽。
……長生天在上。
再多給我一些時間吧。
·
紅日噴薄而出,火堆快要熄滅,半死不活的。
一頭楓葉紅的大耳灰狼叼着竹筒,悄無聲息地溜進來,嗅嗅阿洛商,又聞聞争雲飛。
阿洛商在它頂開草叢的一瞬間就醒了,鎖眉,用氣聲喝道:“頭頭!”
才四個月大的狼崽瞪着人畜無害的大眼,歪頭。
“滾出去!”
頭頭能聽懂人話。佯裝生氣,啪嗒一聲松開嘴裡竹筒,在争雲飛驚醒的前一刻,一個兔子入洞擠進二人縫隙中!
“什麼東西!”
争雲飛一骨碌跳起來,和這隻眉清目秀的小狼崽面面相觑。
頭頭:翻肚皮、使勁哼唧、拼命眨眼。
争雲飛:……
阿洛商低頭笑着邊打開竹筒,取出伽西耶手信,邊道:“上一位狼王的獨女,頭頭,性格很好,通人性……”
“像小狐狸。”争雲飛已經撓上頭頭的耳根,道:“太可愛了!”
說完她感覺不對,擡頭果然看到阿洛商右手不住顫抖,面色黑沉得可怕。
“信上說什麼?”
阿洛商将手信遞給争雲飛,道:“那木仁走失前,背部有一道從左肩斜至右腰口的傷疤。”
“而昨天,被你殺死的勒燕王那木仁,後背白淨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