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有一個時辰了。”
姜逢拿着信走到後院,坐在院中石亭的凳子上,才拆開信封。
“泱泱,昨日我行至淮城周邊,心中突有所感,算了算,應當是你那邊出事了。卦象為化險為夷之兆,想來你應當是沒事了。若是你我有緣,在我走之前,我們應當會遇見。對了,我送你的簪子還在吧,薩滿會保佑你的。有福之人。”
字迹有些潦草,看上去像是趕路途中匆忙寫下,路過書鋪後又随意留下的。
确實是瑤瑤一貫的風格。
姜逢将信紙折好,沒有去找好朋友的打算。
因為瑤瑤算命向來很準,既然她都這樣說了,那估計姜逢特地去找她也是找不到的。
姜逢不自覺地歎了口氣,想起瑤瑤說的話,一口氣還沒歎完,又吸了回去。
幸好幸好。
“小姐,今日《山居詭事》的第二十六回發售了,現下書鋪門口圍了不少人,您待會兒要離開的話,記得從小門出去。”
姜逢眼睛一亮,她還沒見過她的那些讀者呢!
當初接手書鋪時,這間書鋪因位置不好,已經在倒閉的邊緣了。也就是姜家富裕,才得以開下來。
書鋪掌櫃勸道,“小姐,人太多了,危險。如若您想看,便在二樓遠遠地看上一眼便可了。”
姜逢平日待下平易近人,所以下屬們也敢于說話。她揮了揮手,微笑着,“行了,不用擔心我這邊,你去忙你的吧。”
待掌櫃離開院子後,姜逢一張一張地收起桌上的手稿,将它們封存進一個金絲楠木的四四方方的盒子,鎖上。
院子裡有棵樟樹,樹幹粗壯,樹葉常青,如今剛過冬天,樹冠上的枝幹有些稀疏,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灑到搖搖晃晃着的躺椅上,惬意舒服。
姜逢舒服地爬不起來,也就歇了去前面的心思。
安安份份地躺了一會兒,直到有人來通知她。
京中來信。
收到了一匝厚厚的信,握在手中,姜逢有些驚訝。
回到府中書房後,打水淨手後,才一封一封地揭開。
先看耿大夫的,這個比較急。姜逢深吸了一口氣,嘴角有些僵硬,暴露了她心中的緊張。
白皙修長的手指捏住信封一角,輕輕揭起,取出信封内的一張薄薄的信紙。
還沒來得及展開細細覽閱,姜逢摸着手中厚度,心便慢慢地下沉。
她緊抿着嘴唇,緊繃地成了一條線,展開信紙。
第一句話便是:
此藥暫時無解。
她不知耿大夫寫下這句話時是什麼心情,倒是她,現在快要暈過去了。
接着往下看。
耿秋林寫道:“我知這藥會有一定副作用,但沒想到會是這樣,想來是與方子裡哪位藥的共同作用,暫時還未可知。不過,你也放寬心,我會盡快試驗,研制出解藥的。若你夜不能寐,我寫下了一個安眠的方子。随信附上。”
姜逢捏了捏手中的信紙,指尖下那幾個字都被人給攥的發皺了。
她深呼一口氣。天殺的,她還要夢多久那些東西,再這樣下去,她都能畫出些暢銷圖書了。
接下來,拆母親給她寄的。
摸了摸,信件中還有一塊硬硬的東西。
這是什麼?
姜逢看着靜卧在她掌心的一塊翠綠龍鳳展翅玉佩。
再看一眼信。
“定親信物?”
母親在信中解釋道,姜逢如今快滿十六,從前整日擔憂着性命大事,便也不考慮婚姻嫁娶之事了,她本想為女兒招贅,又怕引來豺狼虎豹,思來想去,還是挑了一門正經婚事,準備在姜逢的及笄禮上正式宣布。她讓姜逢放心,等她見過那人,一定會滿意的。
母親信中還有一張畫像,正是她那未婚夫的,眉毛鼻子嘴巴,與裴行之長得一模一樣。
姜逢收回目光,徹底相信了裴行之的身份。
長公主已經在準備姜逢的回京事宜了。
她還能在淮城待三個月。屆時,京城的天氣也暖了,不耽誤她養病。
如今她一人獨居在府中,那關于怪夢的事情尚可隐瞞。等她回到公主府,以母親的眼力,怕是什麼都瞞不下了。
姜逢扶額,靠在書桌上,另一隻手把玩着桌上一個玉質擺件。
說起來,這擺件,還是她那個未婚夫送來的呢,觸手生溫,據說可以溫養身體。
裴,行,之。
姜逢在唇齒之間反複呢喃着這三個字,腦海中閃過幾個畫面,想要抓住什麼,卻終究是一場空。
罷了,不想了。
如今的當務之急,是讓她每日睡個好覺,别做那些該死的夢了。
想到那些令人面紅耳赤的畫面,她就受不住地腳趾抓地。
她,絕不能讓人知曉這件事。絕對不能!
今夜就寝時,錦波替她擦完最後一次藥後,見姜逢已經睡着,便小心翼翼地吹滅燭火,隻留下了床帳邊上的一盞燭火,人輕輕踮起腳步,合上了房門。
而房間内的姜逢,不着寸縷地躺在錦被之中,眼珠飛快地轉着,微微蹙眉,似乎是睡的極不安穩。
那些光怪陸離的畫面,仿佛是真實發生過,觸感分明,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