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陽一瘸一拐,最終站到了門前。門在走廊的最深處,微微敞開了一條縫兒。
有聲音從裡面出來。
是王姿然淡淡的語調。
“小彥,作為男朋友,你越界了。”
房間裡,一向漂亮又愛笑的男人,頭一次失了态,紅了眼睛。
他緩緩單膝跪倒在沙發前,試探着,想要像往常一樣,捧起王姿然的手指尖,下一秒,卻在她平靜的目光下停住,動彈不得。
酸澀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掉落。
“王小姐,不要丢掉小彥,好不好?”他懇求道。
“我是真的愛您!”
幾秒鐘過去。
王姿然看着他,沒有說話。
王姿然的無動于衷終于讓年輕的男人慌了神。他終于意識到,他犯的錯誤,可能并不是撒個嬌就能被原諒的。
他已經觸及了她的底線。
他恐慌了,心髒被驟然攥緊,想挽留,大腦卻在一瞬間宕機。
但是他知道,這也許是,他能跟她說得上話的,最後一次。
“我隻想永遠留在您身邊,所以我才想計劃着向您求婚。”
“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以後一定會牢記分寸!我會聽話的!”
“我可以把我的财産都給您,我知道是您的扶持我才能有今天的成績,但是我可以什麼都不要!”
像溺水快要失去呼吸的人,年輕男人已經失了分寸,恨不得現場剖開心髒去表明自己的愛意,妄圖用這些純粹的感情去拼湊出一截能讓他喘息的浮木。
甚至——
“我隻要待在您的身邊,哪怕,哪怕什麼名分都不要,哪怕還有其他人跟我一起!”
“好了。”王姿然突然出聲打斷。
她微微歎了口氣,看了年輕男人一眼。
“碧湖花園的房子想怎麼處置都随你,一會兒跟着鄭姨去車庫,喜歡哪輛就開走哪輛。”
“還有什麼想要的,現在可以提。”
分手禮物很是豐厚。
甚至還可以再加碼。
但是年輕男人卻像沒有聽到一樣。
他仰起頭,看向王姿然的眼睛。
冷靜,薄情。
那曾經讓他深深着迷的雙眼,現在卻讓他如此痛苦萬分。
到了這個份兒上,他絕望地意識到,他的王小姐他再也挽回不了了。
他早就知道,王姿然喜歡知情識趣,溫柔懂事的男人。
他不想離開她。
但是,他更怕她厭惡他。
明白再糾纏隻會得到王姿然的厭煩,年輕男人緩了好幾分鐘。然後,他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慢慢站了起來。
他朝王姿然鞠了一躬,卻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我這輩子最大的運氣,就是當初您從那麼多追求者裡選擇了我,我一輩子都會記得您。”
他還想再說很多很多,但是為了不惹王姿然厭煩,他最後隻再加了四個字。
“祝您,幸福。”
說罷,直起身,轉身,離開。
王姿然看着他的背影,沒有再說話。
她端起紅酒杯,垂眸喝了一口。
年輕男人紅着眼睛從屋裡打開門,看到賀陽站在門外,下意識愣了一下。
賀陽現在雖然拄着拐,但是一米九的身高還是很有壓迫感的。更何況他皮相不差,骨相更是優越。
高鼻薄唇,眉眼鋒利,一雙眼睛略微狹長,看人時總是像帶着刀子。
此時此刻,他嘴角正帶着諷刺的笑,雖然感覺有些不好接近,但是這張臉,好看是真好看。
年輕男人頓時意識到了賀陽是誰。
心中頓時酸澀交加。
怪不得自己要離開,這是又有新人了。
這人傷還沒好就迫不及待接進來,可見王小姐這是有多喜歡這個新人。
但是他不怨王小姐,因為想要得到她青睐的人太多了。在男女關系裡,她掌控着絕對的選擇權。
而且她對待感情很是認真,雖然男朋友會更換,但一次隻談一段戀愛,不會有什麼小三小四。
如果她不喜歡了,她會明确結束關系。
所以,年輕男人隻怪自己沒本事永遠留在她身邊,也隻怪自己妄自尊大想要永遠留在她身邊,這才走錯了路。
路過賀陽時,年輕男人終究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王小姐喜歡聽話的人,你記着點,别再犯,我犯的錯。”
雖然,這真的很難。
畢竟,在王小姐身邊,沒人會那樣理智。王小姐太過薄情,所以讓人恐懼自己會被随時丢棄,然後越想急于抓住,就會越快失去。
他知道他不是第一個,也相信他不會是最後一個。
賀陽看着這個年輕男人離開。
直到聽到了他這句話,他才終于确定了,不是自己在胡思亂想。
沒有遲疑,他“砰”地一掌推開了門,拄着拐進了房間。
驟然發出的噪音并沒有驚吓到王姿然。她依舊坐在單人沙發上——整個百平米卧室内,唯二能坐的地方。
另外一個,是一張超大的,風格冷淡的,卻矚目的,雙人床。
王姿然穿着一身居家睡袍,長發過肩,發尾卷曲的弧度很是優雅迷人。此時她正手執一杯紅酒,微微轉頭打量着進門的賀陽。
賀陽也在看着她。
從進門的角度,他最先看到的,就是她那雙冷靜的雙眼,與無情的薄唇。
今天被司機從醫院接回來後,女管家鄭姨對着他說了很多話。
賀陽以為,他早已可以沉默面對任何人給予的任何貶低與侮辱,但如今一瞧,他竟然還有點兒殘存的可笑尊嚴。
現在,本就苟延殘喘的身軀,被王姿然這高高在上的眼神一刺激,賀陽再也忍不住心中壓抑許久的戾氣。
張口就是威脅,正好和王姿然詢問的話撞到了一起。
“看來王小姐想死在床上?”
“能走了?”
賀陽的話音剛落,王姿然手上一頓。
賀陽的話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再怎麼樣,她為了讓賀陽從雙腿重度粉碎性骨折到再次站起來,可是往高檔私人醫院裡扔了好幾百萬。
連句謝謝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