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王姿然坐到了大排檔的椅子上。
她和兒時福利院最好的朋友卓悅約到了這裡吃飯。
不僅因為大排檔就在大學城附近,離她學校近,也因為賀陽在這裡。
賀陽離家出走的八卦能與詹家要破産的八卦并駕齊驅,震驚整個海城上流圈子,足見賀少本人威名多麼煊赫。
所以她特地來觀摩一下當事人。
不過好友卓悅此時卻沒她這麼閑情逸緻。
她是特地從臨市趕來海城的,就是為了确認王姿然狀态好不好。
畢竟,她知道王姿然在王家一直就不容易。
現在詹家倒了,她可能更難了。
“糖果,你要是過得不好想就來臨市找我,我們一起考編制。”卓悅很是擔心,主要怕王家那倆私生子肆無忌憚,動用關系,讓糖果無法在私人企業立足。
卓悅叫王姿然糖果,是因為福利院院長媽媽姓唐,給王姿然起名叫唐果,所以一起長大的好朋友都喜歡叫她,吃的那種糖果。
後來她被領回王家,王果不好聽,才改的名字。
王姿然看着卓悅擔心的神情,伸手前傾捏了捏她的臉頰。
“不用擔心我。”
“我要去滬市實習了,已經得到offer了,王家那倆人,手伸不了那麼遠。”
卓悅知道她家糖果從來穩健,她說妥了,那就是真妥了。
她發自内心為糖果高興。
“那你快吃啊,這麼多烤串呢。”擔心完之後,她就要開始幹正事了。
吃帥哥烤的串!
沒想到海城真是人傑地靈,一個大排檔的烤串小哥,竟然比大明星還好看!
這串兒看着滋滋冒油,也香!
王姿然搖搖頭,讓卓悅自己吃。
她回校前剛吃完飯,晚上媽媽親手燒了三道菜,所以她特意吃了不少。現在有點撐。
不遠處,賀陽正嘴裡叼着煙,像位大爺一樣懶散仰靠在椅背兒上,睥睨着熱熱鬧鬧的一桌桌人。
生意暫時告一段落,他現在休息。
哪怕沒了身上那些價值百萬的裝飾品,哪怕屁股下面坐慣了的高檔沙發換成現在的破塑料椅子,依舊不會影響他渾身居高臨下的氣派。
畢竟是從小見過大場面,金錢,豪車,名表堆出來的富家公子,賀陽有錢人氣質已經深入骨髓,哪怕意志消沉的時候,也是一攤金玉其外的爛泥。
隻不過比起上輩子單純的目中無人,為所欲為,這輩子的賀陽眉眼間多了幾分經曆過生死的郁氣和戾氣——這非但沒讓他變醜,反而更凸顯了他獨特的魅力,渾身都是危險的迷,想要讓人忍不住深入探究。
所以,就在他抽口煙的功夫兒,不遠處又多了幾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一邊偷偷看他一邊,一邊笑嘻嘻切切私語。
他打工的燒烤攤子正好挨着大學城,好多附近大學生出來吃燒烤,而年輕的小姑娘,一般都隻看臉。對此,他早已經習以為常。
他現在對小姑娘不感興趣,雖然他現在重生回到了二十出頭,但是心理上,他已經滄桑了。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他就那麼一扭頭,竟然就看到了王姿然。
此時的王姿然跟上輩子成熟淡漠的形象大相徑庭,此時的她竟然還挺顯小。
就紮個馬尾,穿着運動衫,要不是他對王姿然是化成灰也能認識的程度,他還真有可能認不出來她。
他看見王姿然正跟着個女孩兒一起坐着。
對方吃得歡快,但是她卻一口沒動,雖然臉上帶着笑,但一看就是裝的。
要是真開心,怎麼可能沒胃口。
賀陽下意識活動了活動手指,他突然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就算未來的王姿然手段不俗,但是現在的她才二十出頭。
詹家正在危急關頭,她在王家又能過得有多好?本來就是個外人。
昨天好像才聽了一耳朵,她那倆私生子哥哥都跟她不對付。好像是因為她學業成績太好,總是穩壓那兩個廢物一頭,顯得王家的倆孫子都跟智障似的。
現在她媽在王家估計地位也不行了,那倆孫子可不得使勁欺負她?
想到這裡,賀陽真想給自己個大嘴巴子。
自己平時拽得二五八萬,看不起這個懦弱,看不起那個虛僞,結果為了苟且偷生,卻要在個小姑娘的苦難背後躲着,他可真有臉。
他怎麼忘了,王姿然未來能呼風喚雨,不代表她現在就好過。
她要是真的過得順風順水,何必十年後對着海城四大家族挨個兒抽筋扒皮?
所以,她一定是在之前過的不好,十分不好。
他本來自己就欠她的。
現在他為了保全自己就縮縮着,那他還不如死了算了。
他可以爛,但他不能這麼卑鄙。
這麼想着,一直橫亘在賀陽胸口的那股氣,終于消散了不少。
王姿然旁桌,幾個小姑娘們正在偷偷讨論那個烤串的帥哥。
有人提議去要聯系方式,大家都躍躍欲試,卻全都不敢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正在她們推三阻四之時,沒想到塑料椅上的帥哥竟然突然站起來,往這邊走來。
小姑娘們随即低聲尖叫興奮起來。
不過帥哥最終卻站在了王姿然旁邊。
“有空兒嗎?聊聊。”賀陽看着眼前稚嫩版王姿然,單刀直入。
啊啊啊啊啊啊!糖果,快答應她啊啊啊啊啊啊!太酷了!
王姿然一擡眼就看到對面的好友那激動的眼神。
仿佛已經腦補出了一部三十萬的言情小說一樣。
但她可不覺得激動。
她隻覺得一片陰雲突然罩頂,俯視着她,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對啦糖果!”好友突然站了起來,飛快地拿起包包。“我還有個作業明天要交,我先不吃了,你們聊,你們聊。”
說着,跑的比兔子還快。
王姿然無奈搖頭,卓悅曾是學校田徑隊的,她追不上。
賀陽看一眼王姿然,然後往邊上走,王姿然頓了一下,然後起身跟上。
走到了一個遠離人群的開闊地帶,賀陽才開口:“你知道我是誰吧。”
王姿然點頭。
海城賀少嘛,海城第一公子哥兒,如今衆星捧月的存在。
“那現在我要告訴你,你和我,在出生的時候就被調換了。而且我也不是......”
賀陽把自己知道的基本上都說了。
最後,“現在你想回賀家嗎。”
賀陽緊緊盯着王姿然的反應,雙眼像鷹一樣銳利。他不知道自己這麼早抛出底牌和把柄究竟對不對,但是,他不想做一個膽小的縮頭王八。
她現在要是賀家的女兒,就不會有現在的難。也不會足足做了十五年的孤兒。
就算她上輩子叱咤風雲,就算她上輩子使喚自己跟使喚狗一樣,但是現在的王姿然,沒有對不起自己過。
所以,他現在多給她一個人生選項,讓她度過人生的難關。
至于他,賀耀祖很是栽培他,不光是學業能力上,連防身和危險器械使用他都很擅長。
隻要不是像上輩子那樣站着不動任敲任打,十個保镖都不是他的對手。
他之前想活着,是能夠積累起抗衡賀耀祖的資本,站在陽光下坦蕩地活着。現在嘛,一輩子躲藏也沒什麼。世界那麼大,他去哪裡都可以。
而王姿然站在那裡,久久沒有說話。
突然,她開始從自己手上的書包裡翻翻翻,找找找,然後掏出一張面巾紙,遞給賀陽。
賀陽感覺莫名其妙,但還是接了。“幹嘛?”
王姿然:“撕着玩兒。”
賀陽:???
......
!!!
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你當我神經病?”
王姿然沒搭話茬兒,看他這樣又給他掏了一張。
賀陽怒摔手上這張:“你丫愛信不信!”
賀陽現在很生氣,很生氣!生氣到恨不得穿越到自己剛被抱給王玉嬌那天,直接突破生物學奇迹,剛出生就能說話,告訴他們“老子不是賀耀祖的種兒,快給老子扔街上喂狗!”。
對!他甯願被丢出去喂狗,都不想欠王姿然這個人情債!
看着王姿然又再次打開了她那個破包。
“你再掏一個試試。”賀陽聲音陰森森道。
王姿然假裝無事發生,把手上的面巾紙塞了回去,拉好拉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