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雲羌歸來之時,谷星正趴在一棵老槐樹的枝幹上望着天,神色恍惚。
她一見雲羌,便急切地抿了抿下唇,“阿秀可還好?未曾被人欺辱吧?”
話音未落,她便瞥見雲羌手中那熟悉的黑色布袋,心裡一咯噔。
果然,下一秒雲羌便将那布袋遞予她,“阿秀姐讓我交給你的東西。”
谷星接過,解開繩結,随即便見銀票嘩啦啦散落而出。
她怔了怔,繼而輕歎一聲。到頭來,她竟什麼忙都未能幫上阿秀。
正心生無力之時,卻瞥見銀票之中夾着一封信,旁邊還散落着幾枚銀質發钗,新的舊的皆有。
她指尖微顫,心中猛地一縮,連忙展開信紙。
紙上字迹端正,卻難掩生澀,字字落筆皆透着認真與慎重:
【卿之所向,亦吾心往。】
谷星心口驟然一酸,喉間竟有些哽咽之感。
她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氣,才擡眼看向雲羌,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這般看來,她是将嫁妝家底都掏給我了。”
雲羌神色依舊冷淡,卻難得寬慰了一句:“你也莫要憂心,她過得不錯,近來還讀書識字。”
谷星緩緩點頭,算作回應。
李豹子走來,見二人如兩尊石像般立于樹下,心生疑惑,
“寺廟今日施粥,你們可曾去過?再遲些,怕是搶不着了。”
谷星擡眼瞧了瞧李豹子的臉,又低頭望了眼手中的布袋,輕歎一聲,從袋中挑出那幾支發钗,随手撕了條舊布條仔細包裹,将其重新放回手提袋中。
随後,她便将那黑色布袋遞給李豹子。
李豹子順手接過,疑惑地掃了她一眼,揭開布袋一角,頓時被裡頭那疊疊銀票晃了眼。
“你哪來這麼多銀兩?!”他一驚,身為商賈出身,隻一眼便能估摸出袋中錢财之數。
他雙唇微顫,湊近谷星,壓低聲音道:“你莫不是……真讓雲羌去劫了官府的镖?!”
谷星聞言,翻了個白眼,揮手一擺,頗有些無語。
那日她不過是随口與雲羌玩笑,雲羌當真也便罷了,怎的連李豹子都信了?
“你怎如此看待我?我是奉公守法、尊老愛幼的良善之人。”
話雖如此,可自她穿進書中,諸般無語之事接踵而至,使她道德素養逐日下降,倒也不好再争辯什麼。
李豹子顯然不信,幹巴巴地笑了兩聲,旋即像是想起什麼,露出幾分苦惱,“早知你能籌得銀兩,我便該早些與你言明後續之事。”
“除了錢,還有一個十分關鍵的條件。”
谷星疑惑,又聽李豹子繼續說道。
“是身份。”
“尋常百姓購置房屋,須得在交易後前往官府衙門登記,并繳納契稅。”
“可你我皆是流民,無正式戶籍,若貿然去衙門登記,官府定然會追查銀兩來源,屆時恐生事端。”
他頓了頓,看了谷星一眼,終究未曾問她這筆銀子究竟從何而來,心知其中多半不便言說。
“若不去官府登記,那便隻能走‘白契’。此法雖可行,然需可信的賣家,且日後若被官府查知,房屋極有可能被封。”
谷星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前幾日,她才在阿秀面前冷嘲蕭楓凜那句“流民非百姓”,今日便被現實狠狠打臉。
谷星咬着牙,望向最後的希望,“雲羌,你能買嗎?”
雲羌:“……”
谷星絕望地閉上眼。得,她們三都是黑戶。
她若是去賄賂官員,萬一哪天就被查貪官的蕭楓凜逮個正着,抓到她和貪官有一腿……
她到時候能否死不承認,狡辯說自己是碟中諜中諜,求男主饒她一條小命?
這事越想越沒有個結果,倒是那蕭楓凜,近日不知所蹤,她這些日子幾乎要将蕭府後門踏破,竟連此人的衣角都未能瞧見,連帶着那阿信,也一并消失得無影無蹤。
去蕭府蹭飯是其次,她接下來的宏圖大業必須得要男主的鼎力支持。
——畢竟她們三,一個賽一個的窮。
谷星伸手摸了摸手提袋裡的那沓宣紙,思緒萬千,恨不得讓雲羌去把蕭楓凜綁來,随後将這沓紙塞他嘴裡,逼他應下自己的計劃。
心裡琢磨着,竟越想越覺得此招雖險,勝算卻大。
她悄悄問系統,“雲羌和蕭楓凜若是打起來,誰輸誰赢?”
刑部侍郎不是文官嗎?他為何能上天下地?
系統沉默了片刻,方才幽幽開口:“你是不是忘了,這本小說隻有三章,後面的事我哪裡知道?”
谷星搖搖頭,很想說出一些歹毒的話來。
……
待谷星和雲羌填飽肚子後,雲羌忽然開口:“我需離開片刻,有些事要辦。”
谷星擡眸瞧了瞧他,正值十月底,家家戶戶紛紛祭祖,焚燒寒衣,以祭奠逝者亡靈。
前些日子李豹子獨自去了趟祭祖之地,歸來時雙眼微紅。兩米高的大漢,竟露出如此神情,實屬少見。一問之下,才知他方才為亡妻兒焚紙訴心腸,滿腹不舍。
雲羌呢?她是否也有至親需要祭拜?
谷星眨了眨眼,雖雲羌從不言自身過往,但她腦補得多了,也猜了個七八分。
思及此,她掏了掏手提袋,抓出一把碎銀塞到雲羌手中:“拿去用吧,有剩的就買些零嘴吃。”
别看雲羌長得比她高,一問年紀放在現代竟然還未成年……得虧自己沒真讓她去幹些偷雞摸狗的活……
“咱們家如今富貴起來了,說不定過些時日就能有房住。”
話到此處,她心中又悄悄補了句——隻要能抓住蕭楓凜的話。
雲羌垂眸望着手中的碎銀,指尖微微一蜷,竟将谷星的指尖也一并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