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筆疾書的李青苗斷了思緒,望着又得重來的賬本,她苦惱地揉了揉頭發,無奈起身。
拉開棕褐色的木門,映入眼簾的,是隔壁鄰居家的女兒,王春花。
“春花?你來找誰呀,是有什麼事情嗎?”
李青苗側過身,示意她進來說話。
“青苗姐,我是來找你的。早上鄭嬸說你們要招兩名小工,不知道人滿了沒。要是沒滿的話,你看看我可以嗎?”
王春花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鼓起勇氣表達了自己的來意。
然而,李青苗聽完後卻感到意外。雖說平日裡忙于出攤,跟鄰居們不算太熟,但各家的情況還是基本了解的。像王春花她們家,也沒困難到要讓十五歲的小姑娘出來找活幹吧。
“我能問一下,你來的原因嗎?”
“我……”
王春花咬住下嘴唇,糾結良久才道:“那青苗姐,我跟你說了,你别告訴别人哈。”
“我不會跟别人說的,我發誓。”
李青苗豎起三指,并攏向天。
得了她的保證,王春花才敢和盤托出。
“我是偷偷聽到的,我爹和我娘前些日子在商量着過年後就把我嫁出去,拿我的彩禮給家裡修房,還有給我哥娶媳婦。我逃又不知道能去哪,反抗又扛不住,隻能認命。來做工就是想着趁出嫁前多攢些錢,這樣以後也能多些底氣。”
“那你來做工,你爹娘知道不?”
鄭母的聲音橫插進來,她也不是故意偷聽,隻是出來找李青苗的時候,正好聽到了。
“鄭嬸子。”王春花同鄭母打了個招呼後,便沮喪地低下了頭,“他們還不知道呢。”
“你要出來做工,你爹娘知道後,不用問,肯定要你上繳工資,你怎麼攢得住錢呀。”
“啊,那我該怎麼辦呀鄭嬸,您教教我吧。”
失了方向的王春花下意識地求助在場最年長的人。
“這樣吧,我對外說你們的工資是三毛一天,就算到時你爹娘讓你全部上繳,你也能攢下兩毛來。”
“不過,我事先聲明啊,不可以偷奸耍滑,要注意食物的潔淨,廚房裡聽你青苗姐的指揮。如果做不好的話,就别怪我到時候換人了,知道嗎?”
“嗯嗯,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謝謝鄭嬸,謝謝青苗姐。”
王春華激動地給兩人鞠了個大躬。
“哎喲,使不得使不得,快起來。”
鄭母和李青苗被她的大禮驚到了,連忙上前扶住她。
一番客氣的你來我往,友好推讓後,三人才進屋。
王春花的加入昭示着尾聲的到來,而等采購之行結束後,忙碌的一天就落下了帷幕。
次日淩晨,庭院被寂靜和寒冷所籠罩,一切都還在沉睡當中。
屋内,感受着被窩的溫暖和昏沉的睡意,李青苗難抵誘惑,感性上不想離開,但理性又在催促,幾番掙紮才終于強迫自己醒來。
洗漱,煮面,嗦面,一套流程走完後,蘭嫂子和王春花也來了。
“嫂子,春花,早呀,都吃過了嗎?”
“吃過了,吃過了。”
“那行,我們就開始吧。”
李青苗點點頭,三人便在廚房裡忙活開來。
蘭嫂子負責揉面,王春花負責攤餅,李青苗則将提前熬制好的醬料重新炒熱後,負責刷醬打包。
忙碌中,陸陸續續就有人頂着将明未明的天色來到廚房,身上無一例外都背着用棉被包着的箱子。
剛開始的時候,三人還有些手忙腳亂,等熟悉上手後,一環扣一環,揉面,煎餅,刷醬無縫銜接,就像是工業流水線一般。
很快,桌上堆得滿滿當當的醬香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去,但又被李青苗三人填滿,又再次癟了下去,又被填滿……增增減減,直到桌上空空如也。
“都累壞了吧,來,再吃點東西。”
等人都走光後,鄭母端來了一大碟包子。但蘭嫂子和王春花都推脫着,感覺自己拿了人家的工錢,再蹭人家吃的,不太妥當。
“你們就吃吧,早上的活基本都是你們幹的。”
李青苗也不廢話,直接就拿了幾個包子放到她們手裡。
抵不過鄭家的盛情,兩人吃了一頓早飯後才離開。
忙了一上午,終于得了空的李青苗拉過裝錢的匣子,開始一張張地數着。三個小時共進賬十二塊六毛,扣除所有的成本後,居然還賺了兩塊錢,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畢竟按照之前的合算,她覺得隻要不虧本就好。
而在這樁生意中,賺到了的不僅僅是李青苗一人,第一天的生意比想象還中的要好,四百二十份餅居然全都賣完了,進了貨的人都嘗到了甜頭。
其他觀望的人見有利可圖,也揮舞着鈔票來李青苗這兒進貨。往後的每天早晨,鄭家的廚房總是大老早就熱火朝天,炊煙袅袅。
當然,加入的人多了,生意也不像一開始那麼好做。漸漸地,有了高下之分。有頭腦靈活的人開始嘗試套餐制,搭配着自家熬的豆漿或粥賣,生意居然還不錯。有些肯吃苦的人則嘗試往城郊走,也開拓了一個新的市場。不過,那些口笨舌拙,不适合做生意的人家相較之下就不太行,一天下來也就賣個五六十份。
但總歸比起之前,生活好過了很多。
所以,失去土壤後,早時傳的酸言酸語一下就銷聲匿迹了,反倒是誇贊鄭家大氣的聲音多了起來。
讓人不得不感慨,有時,風評的改變就是這麼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