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場風暴暫時還影響不到遠在祖國邊陲的鄭家四人。
相反,他們正徜徉在食花的海洋裡,不亦樂乎。
春節過後,冬天的尾聲悄悄溜走,春天的序曲拉開。
睡醒一覺的植物們開始争相發芽、破土,棠梨花、金雀花、苦刺花、核桃花輪番亮相。
白的,黃的,紫的,綠的,漫山遍野,像是給青山穿戴上了多彩的頭紗。
隻可惜,此等美景,唯一的觀衆卻隻有這群居于山腳下的嗷嗷待哺的人們。
簡直無異于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要是讓春光知道,怕是得氣死,高低也得痛罵一句“不懂欣賞”。
但,這又何妨呢。
誰說把花兒吃進肚裡,用味蕾感知春天,不是一種另類的浪漫?
“娘,這花泡了有兩日了吧?什麼時候可以吃呀?”
穗穗撩了撩盆裡色彩斑斓的花蕾,看花瓣都被泡皺了,邊緣微微曲起。
“能吃了,今晚整個鮮花宴,我們也來嘗嘗這春天的滋味。”
“真的嗎!太好了!”
穗穗很驚喜,像是期盼了好久的美夢突然成真,恨不得立馬撥動時針,讓外頭從豔陽高照到夕陽西下。
可客觀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隻能想想。
反而,還因為心裡頭揣着念想,下午上工的時間都變得漫長。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放工了,立即就撒丫子跑回家。
“娘,你都做什麼了,這麼香?”
穗穗溜進廚房,空氣中那股淡淡的香甜一下就濃郁了起來。
“回來啦?先去洗手。”
李青苗手下的動作不停,在竈台間穿梭忙碌。
“今個兒做了有棠梨花粑粑,金雀花煎雞蛋,青豆炒苦刺花,還有涼拌核桃花。”
“你先把做好的端上桌吧,我把手裡這個炒苦刺弄好,就齊乎了。”
穗穗聽話地端着盤子走向前屋,小心翼翼地擺放好每一道菜。
等鄭立源和鄭母回到,遠遠就看見了桌上的五彩缤紛。
“喲,這鮮花宴,果然花哨呀。”
鄭立源賣了個一語雙關,可心急的李青苗沒空理會他,隻淺淺地敷衍一句。
“對,快試試味道怎麼樣?”
“我還是第一次做呢,請教了玉應和金花嬢嬢,但不知道複刻的成不成功。”
她咬着筷子,期待着他們三人的反饋。
被敷衍了,鄭立源也不惱,隻聳了聳肩,便聽妻子的話,乖乖舉起筷子,直奔往那道明亮活潑的金黃。
他夾起一塊放入口中,雞蛋的葷香與金雀花的甜香瞬間蕩開。
一口咬下去,嘴裡溢滿了甜味,雞蛋的每一處都藏着甜甜的花汁。
“嗯,這個好吃,清甜爽口、香氣濃郁,它好似在我嘴裡綻放一樣。”
鄭立源有些驚豔,他本來還以為會有植物的苦澀,但口中全然的清甜卻讓他仿佛嘗到了花裡的春天。
“娘,穗穗,你們快嘗嘗!”
但很可惜,他的激情安利遇冷了。
穗穗是個博愛的人,每道菜的味道他都愛,根本不存在偏愛。
而鄭母呢,則鐘情于苦刺花獨特的苦澀和清香,青豆恰到好處的甜讓這道菜嘗起來苦後回甘,像極了在品味人生。
隻能說蘿蔔青菜,各有所愛。
鄭立源讪讪地又夾了一筷子的金雀花煎雞蛋,入口的美味安撫了他小小的失落。
大快朵頤過後,桌上隻剩下空蕩蕩的盤子,連菜汁都不剩。
“這盤光的,倒是省下我洗碗的功夫了。”
李青苗半是驕傲,半是戲谑地調侃他們。
“這就要怪一個叫苗苗的大廚師了,誰叫她做的這麼好吃。”
“呔,還怪上我了。”
李青苗啐了丈夫一句,撲上去掐了他一把。
鄭立源沒有躲閃,而是乖乖任掐,直到第三下才佯裝受不住地搓了搓胳膊。
鄭母則在一旁笑着看他們打鬧。
“青苗,我從明天起就不去上工了,在家裡陪着你,以防哪天發動。”
“我還托金花幫我找了個穩婆,就住在榕樹口那,過來也近。”
“隻是,這糧肯定是不夠吃的了。不過,也沒事,還能再撐一段時間,實在不行,到時候就去換。”
她做了個暗示手勢。特殊時期,不好說的太明顯,但懂得自然都懂。
盡管心裡焦慮,但李青苗也知道輕重,沒有推拒家人的好意。
“好,那就麻煩娘了。”
“傻孩子,哪有什麼麻不麻煩的,這不是應該的嘛。”
本來商定好後,應該高枕無憂,可到了夜裡,李青苗卻幹瞪着眼睛,無法入眠。
“怎麼了?”
鄭立源雙眼迷蒙,語氣含糊,俨然是一副睡夢中被吵醒的樣子。
“沒事,你繼續睡吧。”
“我要是信了你的話,我就是個傻子了,快說。”
閉上眼睛,鄭立源攬過李青苗,語帶哄勸。
“我……我就是有些郁悶。”
“嗯?郁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