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可以算工分,鄭立源都不樂意來。
不知吹了多久的風,熟悉的火車汽笛聲終于傳來。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或從牛車上起身,或站起來整理衣裝。
很快,喧鬧聲傳來,烏壓壓的人群朝着這邊移動。
周圍的人像是得到了某種訊号,紛紛開嗓。
“紅谷生産大隊的來這邊!”“下溪大隊的在這!”“矮山大隊的人在哪!”……
各種聲音混在一起,最後就變成了什麼也聽不清的嘈雜。
見此,鄭立源高高舉起手中白紙黑字的牌子,不停地搖晃,吸引前方人的注意。
“哎,行文哥,西格大隊。”
眼尖的少女一下就看見了明晃晃的牌子,她伸出手,為身旁的同伴指示。
“走吧,我們趕緊過去。”
像是原先就熟識,她直接拉起其中一位青年的衣袖奔了過去,後面的同伴随後追上。
“同志,請問這邊是西格生産大隊是嗎?”
扛着一大包一小包的行李奔跑,還要注意躲閃往來的人,四人不免有些氣喘。
“對,你們就是王行文、焦娜、龔喜芸和江世春?”
岩衛國對着紙上的名字,一字一頓地念了出來。
“對對,我是焦娜,我旁邊的是王行文,後面的是龔喜芸和江世春。”
紮着麻花雙辮的少女看着年紀不算大,身上還帶着滿滿的活力。
“行,我是西格大隊的隊長岩衛國,這是鄭立源。”
“既然人齊了,那我們就出發吧。”
“對了,你們可以把行囊放在牛車上。”
岩衛國将紙折好塞進衣兜裡,招呼衆人出發。
頂着淩冽的風,再次踏上熟悉的路,鄭立源感覺恍若隔世。
明明隻是兩年前的事情,卻好像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鄭同志,請問大概還要走多久?”
王行文看着身後三人的步伐愈發沉重,猶豫了一下,挑了氣質溫和的鄭立源發問。
他的聲音将鄭立源飄遠的思緒喚回。
“哦,還早着呢,才到一半的路。”
“啊~”
很明顯,這個答案不是他們四人所期待的。
他們還以為走了這麼久,應該快到了,結果才走到了一半,不免叫苦。
不過,想來也正常。
這不說他們四人嬌生慣養,而是城裡長大的孩子,哪裡會需要走這麼長的路。
所以,閉塞的地理位置,長距離的徒步就是他們下鄉所面臨的第一關。
好不容易,咬着牙關走到了,四人看到眼前黃泥砌成的小院子,有些崩潰了。
沒錯,簡陋的生活環境就是他們所面臨的第二關。
“岩大隊長,這就是我們以後要住的地方?”
搖晃破洞的籬笆,凹凸不平的泥牆,一覽無餘的空蕩以及撲面而來的寒酸。
焦娜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她無法想象自己往後該怎麼吃飯、洗澡、睡覺。
“對,這是大隊專門騰出來的,隔成了兩間,剛好你們男娃一間,女娃一間。”
“後面還有廚房和廁所,柴給你們摞了一碼,水缸給你們裝滿了,基本上弄齊全了嘎。”
岩衛國帶他們走了一圈,将他們的行李放下,就拍拍手,準備離開。
“你們先收拾,要是有什麼需要的,可以來找我,我就住在那棵大榕樹旁。”
“好的,謝謝岩大隊長。”
四人環視了一圈周遭的房子,整個生産大隊的面貌就這樣,也不是故意刁難。
無法,他們隻能接受,并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生火、燒水、擦拭、收拾。
兵荒馬亂之後,焦娜躺在梆硬的床闆上,聽見耳邊傳來啜泣聲。
“你怎麼了,是想家了嗎?”
龔喜芸還以為蒙着被子就不會被發現,卻沒有考慮到兩人之間的距離。
“嗯,其實,我來之前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這裡的生活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誰說不是呢。”
焦娜雙手墊在腦後,直直望着透些光亮的房頂。
陌生的環境、寂靜的夜晚本就讓她無比想念熟悉的家,聽着耳旁的泣音,她的鼻頭忍不住酸了,眼淚順着臉龐滑落到枕邊。
但是,日子還是照樣得過,太陽照常升起。
吃過半生不熟的早飯後,四人就被安排來上工了。
這時,他們才發現,昨天所遭遇的都是小兒科,繁重的農活才是真正的大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