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嬸思索片刻,“他從小就不挑食,隻是比較愛吃肉,啊,對了,胡蘿蔔要炒熟炒軟才行,他覺得生的有土腥味,另外也不吃姜,但切大片、放在菜裡一起炒倒是沒關系。”
李傾諾好奇道:“你們在聊什麼呢?”
“啊,就是小少爺的腳傷了,許少爺說想問問他平時喜歡吃什麼,好給他帶飯。”趙嬸解釋完,又向許之說,“俗話說吃哪補哪兒,我也熬點骨頭湯,晚飯點讓老江送到學校去。”
“哥哥怎麼受傷了?”李傾諾有點緊張。
“和慶城高中籃球隊打決賽時崴了腳。”許之說。
李傾諾一聽,眉頭瞬間鎖起,小嘴連珠炮般的問:“去醫院了嗎?嚴不嚴重?能走路嗎?是在家休息還是去學校上學呢?你能帶我去看他嗎?”
“已經去醫院處理過了,不是很嚴重,就是走路有點慢,還是能上學,你放心,我會照看好他的。”許之耐心的一一回答,“你要是想去看他,等周末,我帶你去。”
李傾諾覺得許之最近好像變了不少,雖然還是不常言笑,但整個人都沒有剛開始那樣拒人于千裡之外了。
他這樣慢慢的、穩穩當當的語氣,也讓李傾諾心中的焦急平息下來:“好吧……真的謝謝你。”
許之眼角帶了些弧度:“應該的。”
李斯年先後幫了他那麼多,還在緊要關頭錄下了許賀亮說的那些話,讓他得以徹底擺脫這籠罩近三年的危險陰霾。
許之覺得實在是無以為報,隻能盡量對李斯年好些,遇事多盡些心力。
時間不早了,許之提着趙嬸準備好的早餐出門,江叔将他送到了育德學校大門口,下車後,他從側面繞了半圈,走進了三岔巷子。
許之敲了敲門,聽到裡面的人問:“誰啊?”,才拿出備用鑰匙開了門。
李斯年剛洗漱出來,隻撐了一側的拐棍,他發現這樣走路更方便靈動些,缺點是受力不均,走久了,一邊的胳膊内側會很疼。
見到許之,李斯年有點意外:“你怎麼來了?”
“趙嬸做了早飯,吃完再去學校。”許之說。
“受傷了就是好啊,有人照顧。”李斯年笑着坐下,一桌都是他愛吃的。
吃完之後,許之收拾好飯盒,把李斯年的書包也背在肩上,陪他撐着拐杖慢慢悠悠到學校,平時十分鐘的路程,現在需要二十多分鐘。
到班,剛好早自習結束,李斯年來到座位坐下,活動着酸疼的手臂。
方行舟拿起他的拐杖,在兩組之間的過道上撐着玩:“用了這個,是不是就能一步抵兩步,走得飛快?”
“想得美,不僅走得慢,還胳膊疼。”李斯年抱怨了句,又問:“昨天比賽怎麼赢的?”
方行舟昨晚就給他發消息說了比賽結果:“你被絆倒之後,那個家夥終于被罰下場了!進球那分也取消,我們這邊得了罰球,後面就比分一路領先到結束!”
李斯年笑歎:“甚好甚好,這樣我獻祭的倒也值了。”
轉眼上午四節課過去,李斯年一隻腳伸直不能動,連趴桌子上睡覺都不如從前舒服,迷迷糊糊做了幾個不記得内容的夢,醒來時教室裡的人已經走光了。
擡手看表,十二點二十分。
而且一回頭,每天雷打不動坐在座位上吃紅薯玉米的許之竟然也不在。
他點開微信,剛想給人發信息,教室前門就被推開了。
許之端着一份盒飯走進來,放到他桌上。
李斯年有些受寵若驚:“你去食堂幫我買的?”
“嗯。”許之點點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從抽屜裡掏出不鏽鋼小飯盒。
李斯年打開面前的盒飯蓋子,辣子雞丁、魚香肉絲、剁椒魚塊,正巧都是他愛吃的。
而且是食堂盒飯窗口最貴檔位的三葷兩素。
身後傳來許之打開不鏽鋼卡扣的聲音,李斯年覺得自己在前面大魚大肉、人家在後面埋頭啃玉米,這不太合适,況且自己的大魚大肉還是人家帶回來的。
于是李斯年拆開筷子,把唯一一個不辣的菜扒拉到對方的小飯盒裡:“這麼多我也吃不完,分你點。”
許之還沒反應過來,碗裡就堆滿了魚香肉絲,仿佛知道他會開口拒絕似的,夾完菜,人就飛速轉回過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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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李斯年就這樣持續享受着許之無微不至的照料。
李斯年怕他是因為太記着許賀亮的事情,急于想做些什麼感謝自己,于是和許之說了好幾次,讓他别有心理負擔。
但許之雖然總是悶聲點頭,行為上卻依然沒有改變。
原來洋蔥最中間的心裡藏着的是草莓糖葫蘆,外殼硬硬的,但其實非常容易融化,裡面是多汁的草莓果肉,然後順帶着發現原來連外殼也是甜的。
每天幫忙提書包、接送上下學、早中晚帶盒飯也就罷了,還會幫李斯年洗衣服,最後甚至還租了個輪椅來。
“再過一周我這隻腳就能踩地借力了,用這個會不會有點太誇張啊?”李斯年坐在幾乎占了小小出租屋五分之一區域的輪椅上,傻了眼。
“你不是說撐拐杖,胳膊不舒服。”許之說。
李斯年有些驚訝,他隻是偶爾抱怨過一句,沒想到卻被對方記着了。
“我就租了半個月,等你能脫離拐杖了,再還回去。”許之說完,拿起髒衣簍要往衛生間走。
“诶,我已經網購了一個小型洗衣機!還帶甩幹功能的!”李斯年把輪椅輪子搓得飛起,終于在許之踏進衛生間前攔住了人。
“趙嬸都沒給我手洗過衣服,你又不是保姆,這樣我太過意不去了。”
“沒事,現在的衣服不厚,洗起來也不麻煩。”許之很自然地說。
李斯年不知道,之前許之借住在許賀亮家時,他老婆從來不準許之把衣服和他們放在同一個洗衣機裡洗,所以許之早就習慣了每天手洗自己的衣服。
冬天是最難熬的,厚實的衣服靠手擰不幹,挂在外面還會結冰。
“還是留着吧,正好明天洗衣機到了之後,能有衣服丢進去試用看看。”李斯年說。
許之聽了這話,也不再堅持,将髒衣簍放回原處,又從書包裡掏出一沓筆記:“之前籃球訓練時,有幾節晚自習你不在,老師拓展了知識點,可以抽空看看。”
說完,檢查了一下床頭桶内飲用水尚且充足,摸了摸小白小黑,然後背上書包離開了。
李斯年拿起筆記來看,字迹工整、步驟詳細,其實像他和許之這種成績很好的人,平時根本不會記這麼全的筆記,最多寫兩筆關鍵公式就能懂。
但許之這份明顯是抄全了闆書,一些老師口頭說的解題思路也寫上了,想必是為了确保他能全部看懂,李斯年通篇讀完,也的确跟現場聽了這節課似的。
小黑被紙張翻動的聲音吸引,一躍跳到床上,叼了頁紙往外拖。
“這個不能玩啦。”李斯年将紙抽了回來,小黑不滿意的喵了聲,順勢在床上打了個滾,熟練地開始磨爪子。
柔軟的條紋床單在貓抓蹂躏之下,迅速皺成一團,李斯年忽然就想起超市銷售員說的話——床單被套加兩個枕套一共六百九十九!
“這個好貴的,也不能抓啦。”李斯年輕拍床鋪,假裝要去摸小黑,小黑不愛被人碰,果然往旁邊一躲,閃跳下了床。
邊走,還不忘氣鼓鼓的“喵嗚”“嗷嗚”了幾句,仿佛在埋怨李斯年:怎麼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碰!
李斯年将筆記理整齊,放回桌上,順手接了杯水喝,準備去衛生間洗漱。
轉動輪椅,來到衛生間,拐杖竟然就靠在門邊,仿佛有人預知到輪椅進不去,需要在這裡換成拐杖。
李斯年一低頭,衛生間内側靠門處,也不知什麼時候放了張白色矽膠防滑墊,這樣洗完澡去開門時,就更不容易滑倒了。
這有點像是玩遊戲時,如果前面即将遇到大boss時,那一路上的物資和血瓶都會更多些。
區别在于,那是遊戲策劃精心設計、安排好的。
而這些,是許之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