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彼該爾目光沉沉,嘴角仍勾着,寒風送來她含笑的聲音:“上次看神祈樹的時候,我聽了你信徒向你許的願望,你卻沒有聽我信徒向我許的願望。”
“這太委屈我們公正的小天使了。”
以利亞沉默地盯着她。
愛彼該爾毫不避閃地迎上她審視的目光:“小天使不想試試嗎?”
“相信我,肯定不會讓小天使失望的。”
以利亞仍舊盯着她,問:“發生了什麼?”
愛彼該爾好似沒聽見。
惡魔輕輕一揮手,漆黑不祥的魔願樹忽然出現在她們中間。
她摘下最黑的那個光團,歪頭看向以利亞:“小天使,讓我們一起聽聽看,惡魔的信徒都會許下怎麼樣邪惡貪婪的願望。”
她用力一捏,光團在她手中化作幽深的黑霧,然後緩緩消散。
一個怨毒嘶啞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
“慷慨無私的惡魔啊,我願意将我卑微的靈魂獻祭給您,求您降下無情的地獄之火,将那個該死的巴黎聖母院燒成灰燼,讓那個可惡的紅衣主教和那些愚蠢的信徒一起見鬼去吧哈哈哈哈哈哈——”
願力形成的畫面裡,蓬頭垢面的男人神色陰沉癫狂地在一個祭壇前虔誠地叩拜。
“喲,這個願望倒是有趣。”愛彼該爾語氣散漫戲谑地點評道,“讓我想想,巴黎聖母院上次被人為破壞,還是大革命改成藏酒倉庫的那次。”
“直到1864年才修好,沒想到這麼快就又有人想燒了它,還真是有趣——”
“小天使,”她忽然笑出了聲,“你說,我要不要幫他實現這麼有趣的願望?”
漆黑的魔願樹橫亘在她們之間,以利亞看不見天使的表情。
她繞開魔願樹,一步一步走到惡魔面前。
天使緩緩彎下腰,那雙大海一樣的藍眸深深地凝視着惡魔:“你不會。”
愛彼該爾仍舊靠在睡椅上,十指交叉置于交疊的腿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小天使,你好像認為自己很了解我。”
以利亞任由她打量。
“你說得沒錯,我确實不會。”惡魔忽地傾身,臉上虛假的笑意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
她的眼底凝結着勃朗峰上最冷的冰雪:“但我可不是因為你們口中那什麼狗屁的善良正義。”
“巴黎聖母院可不像之前那個還沒修成的修道院,我想弄塌就弄塌了,我怕是剛點好火,就會被天使軍團盯上,那也太得不償失了。”
以利亞盯着她沒說話。
愛彼該爾無視她的目光,輕輕一擡手,魔願樹上第二深的光團落在了她手心:“讓我們聽聽下一個。”
“強大到無所不能的惡魔啊,請允許我用罪惡不堪的靈魂換取卑鄙的願望——請你将電燈這種可惡的發明從世界上抹除,就是它讓我變成現在這樣窮困潦倒!”
面容潦草的男人跪在散落着許多蠟燭的淩亂地闆上,陰暗而虔誠地祈禱。
看來是個被英國電燈風潮迫害到破産的蠟燭商。
這位可憐的商人說着說着,面容開始不受控制地扭曲:“偉大的主,不,偉大的惡魔,電燈這種巫術就不應該存在!”
願力畫面在他的逐漸尖銳的嘶吼中消散。
“看來還是個被你們上帝抛棄的可憐信徒。”愛彼該爾露出惡魔該有的嚣張殘忍的冷笑,“那我倒真打算幫一幫了。”
“小天使,你要不要阻止我呢?”
以利亞仍舊是那句話:“你不會。”
愛彼該爾突然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嘴角的笑容刻薄危險:“你憑什麼說我不會。”
以利亞的語氣平靜而笃定:“電燈是時代潮流,你做不到讓它消失。”
“呵。”還真是理智的回答。
愛彼該爾的語氣也平靜而笃定:“那我就把他附近的電燈、發電機全都搗毀,逼迫所有人都隻能去他那裡買蠟燭。”
“反正惡魔最喜歡強迫别人,實現願望也從不看過程,隻看結果。”惡魔掐着天使下巴的手指一點一點用力,然後一字一頓地說,“不管手段多麼陰狠殘忍。”
“你不會。”天使盯着她,還是那句話。
愛彼該爾猛地一甩掐着她下巴的手,冷眼看着那被自己捏出來的紅印,無情地宣判她的天真:“不,我會。”
“我現在就去找他簽訂契約。”
惡魔撤回身,重新靠在睡椅上,歪着頭好以整暇地看着以利亞:“所以,小天使你要跟過去阻止我嗎?”
這是明晃晃的挑釁。
以利亞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明白她們之間為何忽然間就變得這麼争鋒相對。
“你不想去?”
“那就等我把契約帶回來。”
黑霧彌漫,愛彼該爾原地消失不見。
惡魔這次說話算話。
不過短短十分鐘,她就帶着一份新鮮出爐的惡魔契約重新出現在了天使面前。
她攤開手裡的羊皮卷,沖以利亞很輕地笑了下:“要看看嗎?”
不用看。
以利亞在羊皮卷上感受到和剛才光團一樣的願力氣息。
惡魔真的和那人簽訂了契約。
以利亞擡起頭來,看向愛彼該爾的目光很沉重,像是浮着冰山的深海。
此刻,她們明明面對面站着,卻又好像隔了很遠。
天上地下,遙遙對峙。
……
惡魔天使,理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