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屏幕中的視野已然定格。
錦冠停住腳步,沒有再往前。
她睜着血紅的雙眼,擡手堵住耳朵。
家裡沒有電話。
所以不會有電話鈴聲。
她閉上眼睛,不看不聽。
随着耳畔聲音減弱,腦袋裡翻攪着的疼痛開始緩解。
錦冠的身體靠在沙發扶手上,慢慢滑坐于地闆。
她弓起身體,将臉埋進雙膝之間。
沒有聲音。
不會有聲音。
沒有聲音。
不會有聲音……
她反複給自己洗腦,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幻覺,不能去碰所謂的電話,竭盡全力抵抗想要挂斷電話的本能。
不知過了多久,鈴聲終于消失,施加在錦冠身上的痛苦跟着了無蹤影。
錦冠擡起頭,額頭汗津津一片,鬓邊的碎發已被打濕,黏糊糊貼在額角。
剛吐出一口濁氣,心跳都還沒有平複,大門外忽然響起一聲悠長的歎息。
“真的不在家啊……”
高跟鞋發出的咯噔咯噔腳步聲自門口向外,越走越遠,越來越輕。
錦冠僵在原地,後背也被汗水打濕。
原來如此。
如果她剛才沒有抵抗住挂斷電話尋求解脫的誘惑,真的挂了電話,一定會被門外的人察覺自己在家。
這樣一來,這扇門恐怕就擋不住對方了。
在客廳緩了一會兒,錦冠拖着虛脫的身體回到房間裡,繼續學習。
中午十二點,錦冠揭下貼在冰箱門上的便利貼。
今天中午的午飯,是個青菜雞蛋湯面。
錦冠按步驟做好面條吃了。
收拾碗筷回廚房洗的時候,她身體一歪,差點撞在門框上。
勉強将碗好好放進洗碗池裡,錦冠雙手撐在流理台上,眼皮宛如有千斤重,不停往下耷拉。
困意如潮,比昨天更甚。
一手用力按着台面撐住要倒下的身體,另一隻手在台面上浮動,終于在眼皮徹底合上之前,摸到了一個罐子。
規則二第2條——糖罐子屬于爸爸,鹽罐子屬于媽媽,辣罐子屬于你,如果你感到精神不濟,可以适當吃點辣椒。
一把辣椒塞進嘴裡,直沖天靈蓋的辣味令錦冠混沌的大腦重新擁有了清明。
方才不正常的困意退散,整個人都好了。
錦冠看着手指上沾染的紅色辣椒粉,臉色不太好看。
是她疏忽了,竟然把這麼明顯的不自然現象當成了普通的困倦。
若非人就在廚房門口,恐怕撐不到吃下辣椒的時候就已經睡死過去。
到那時候,是睡過去還是死過去,就不為人知了。
錦冠面無表情,找了個小一點的瓶子,分了點辣椒出來随身帶着,才開始洗碗。
兩點整,錦冠準時出現在圖書室,放下課本和作業本。
大約半個小時後,對面的椅子被拉開,有人坐下了。
錦冠搭在書上的右手動了動。
鎮定地翻過一頁。
圖書室裡人很少,錦冠進來的時候觀察過,還有幾張桌子空着,沒有拼桌的必要。
對方是故意坐在她對面的。
會是誰呢?
鏡子男嗎?
錦冠低着頭,又翻過一頁書。
距離自己必須起來走出去還有二十分鐘上下,在這段時間裡徹底忽視對方的話,對方會選擇離開嗎?
接下來的時間裡,錦冠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周邊環境上。
有正常的走動,小聲的交談偶然也有,這些都和昨天前天一樣,沒有因為對面人的存在而改變。
是因為昨天自己在鏡子中看到了對方的下巴,所以盯上自己了嗎?
不。
他們沒有在鏡中對視,對方背對着自己,應該不知道自己看見他照鏡子了。
二十分鐘很快過去,錦冠不得不起身暫時離開圖書室。
她垂着眼眸,就當對面的人不存在,目不斜視往外走。
路過前台,前台工作人員盯着電腦屏幕 ,神色如常。
錦冠走出圖書室,站在門口花壇邊上。
花壇裡不知名的灌木長得非常茂盛,綠油油的,間或開了幾朵芝麻大的小白花。
圍在中央的花木不在花期,但葉型圓潤輕薄,風一吹輕輕浮動,像一團又一團的綠雲。
陽光明媚,樹影婆娑。
是逼仄擁擠的安全區貧民窟裡見不到的景色。
錦冠目光往下瞥,落在無聲走到自己邊上的一雙細高跟皮鞋上,再上移,看着對方卡其色的褲腿。
是個女人。
女人。
不是昨天的鏡子男,不屬于圖書室規則提到的詭異。
來人的身份昭然若揭——不存在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