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依舊低着頭,他不斷的呻吟聲,吸引了西蒙的注意。西蒙努力扭轉脖子去關懷但卻不成功,江洵走過來拉住他的椅背使他向後傾倒。一旁始終觀察江洵行為的菲爾模仿他的動作,也把三角形中另一個同學向後拉離,她的朋友見狀去搭了把手。現在,處于神志不清醒的科林被隔絕在人群中。
至少中表現上來說,他确實沒有意識到被孤立的局勢,他的呻吟聲始終沒停,嗚咿啊呀,時緩時急,時輕時重。然後,不知道到哪個點了,或者觸發什麼機關,他開始左右晃動身體,被緊緊捆住的身體仍然讓椅子的四角搖晃。“哐當”一聲,他連同靠背的椅子一起摔倒在地。
在他擡起頭的那一瞬,額上流下一道鮮紅的血液,順着皮囊圍繞着眼角和鼻子流下,被鮮血點綴的是一張渴望的面龐,一張野獸的面龐,呈現在衆人眼前。
“啊,啊……”一個站位靠前的學生控制不住聲音,似要癱倒在地。
這樣近距離、沒有錯過任何一個瞬間地,見證朝夕相處的同伴異變的全過程,顯然給這些孩子們帶來沉重到無法掂量的打擊。無論之前的關系好壞,也不知道是為同類的悲痛還是自己未來的擔憂,一點點微小的啜泣聲,從教室的四個角落傳來,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不要擔心,也别哭了,”江洵皺了皺眉,走過去,右手按上那個率先哭泣的人,同時施力将他往遠離科林的地方推。
他環視所有人,充滿肯定的語氣帶有不容置喙的說服力:“科林的手腳早都被捆住了,不會撲上來攻擊,就像朱利斯那樣。我們不是早就讨論過了嗎,你們中也不乏近距離接觸這些異變者的人,所以冷靜,不許哭。”
左正野在科林開始止不住呻吟的那會,就開始向江洵靠攏,此刻站在了離江洵一步遠的左肩後方。江洵在旋轉身體的時候難免地和他産生肢體接觸。這本來不值一提,但他感受到對方的手指,在他的肩胛骨輕點了幾下。
這是有話要說?而且不能公之于衆的?江洵想。但現在确實不合适詢問這些,于是江洵按捺住疑問,轉向那個癱倒在地的“科林”。
“西蒙,你平時和他接觸的多,科林平時的力氣怎樣,現在又怎樣?”
西蒙在被拉到後方的時候就開始喘着粗氣了,這顯然是因為恐懼,但剛經曆過同伴異變的學生們沒法賭那個可能,将他放置在一個相對空曠的小空間中,于是他清楚地聽見江洵的問話。
“他,平時力氣不算大,在男生中應該屬于較小的那批。現在,我說不好,但是,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呃……”
他看到江洵因為被吊着胃口于是臭臭的臉色,也來不及二次思索,加速說道:“在搬箱子的時候,他居然也搬動了兩個。本來去搬東西,他都是那個隻能在一旁陪伴我們的人。”
“哦,平時這樣的重量一個都搬不起來?”
“我不好說。就算他能搬動也堅持不了太久,但應該,是的?”
江洵點頭,他就用視線,在安全距離打量剛才對談中西蒙提到的科林“推開”的手,臂,沒有發現明顯的血洞或者傷痕。然後面朝大多數人說道:“我要說個論據不足的結論,不要盲信,但可以參考。這場異變會提升你們自身的體質,幅度目前來說可感。同時異變有潛伏期,感染方式不局限于撕咬和血液接觸,當然,先别擔憂,也有可能是你們自帶的病毒。”
一語驚起轟然大波。
不出意外,雖然他提前預警了,但這番話還是加重了學生的警惕心理,他們緩緩四散開,用警覺的目光盯着周邊的人。剛才要好的朋友,也松開了挽着的手臂,或者搭着的肩膀。
伴着還在嘶吼的科林和喘着粗氣的朱利斯的背景聲,江洵疲憊地歎了口氣:“但我也說了這隻是猜測。最好的結果嘛,當然隻是你們的好同學在和異變人接觸時倒黴地被劃上我還沒看見的傷痕。要是你們現在就内亂,沒準會發生比普通生化危機帶來的更可怕的局面哦?”
“說真的,我已經對你們哭哭啼啼又猶猶豫豫的模樣感到無趣了。還是說,你們的勇氣,隻敢用在揍我的上面?”他歪頭問道,看不出喜怒,但悉悉索索的人群寂靜下來。無數的視線彙集在同一個點上,江洵琥珀色的眼眸上。
“好啦~”他歡快地拍手說道,“那麼,親愛的好朋友們,我們一起冷靜、睿智、一往無前地把這道謎題破解,好不好?”
沒有人應和,但也沒有人否決,他們用相似的專注的視線,向中心那個人傳遞,那個會讓他滿意的,“聽話”的信号。
江洵露出個微笑。
“請問,接下來,我們需要做什麼?”一個看上去有勇氣但不多的學生靠近江洵,唯唯諾諾地問道。
“唔,就先把教室打掃幹淨吧。桌子椅子擺整齊,異變人放整齊,你們也站地整齊些~”
“哎?”她困惑不解。
“别用那種眼神看着我,”江洵不在意地聳聳肩膀,但還是給出了解釋,“現在東西太亂了,再來一批,或者兩批求救的人,你們就可以把自己人踩死,或者送到異變人的嘴下,好讓他們飽餐一頓。這是誰都不想看到的吧?反正我是不想~”
“好,好的……”那個上前的學生退下了,接着組織起其他人幹活,他們自發地分成小隊,在不大的空間中幹出要建金字塔一般的整齊态勢。
江洵悠哉遊哉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們幹活,滿意于這群小孩的乖乖聽令。
這種局面,如果要找個更貼切,而且不失幽默的形容詞,應該叫做“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吧。向來弱勢于統率複數個人類的江洵,居然也靠他那套威逼利誘收獲了一批跟班。雖然不知道誘逼心智不成熟的未成年,有沒有無恥的成分在。
總之,現在局勢重新整合了,至少在江洵的領導下,這群學生沒有出現明顯的敵對或排外傾向。在江洵發問的時候他們就回答,在江洵沒作為的時候他們也安靜地待在原地。有幾個學生坐在了地上,還有幾個靠在桌子邊,大多數都僵直地站立着。
江洵讓菲爾把剛進來的幾個同學,西蒙幾個的姓名班級和他們的經曆也記錄下來,他一邊在腦中理清框架,一邊按着自己的邏輯複述出來,讓菲爾照記就是。
由于口述和筆錄的轉化效率不同,菲爾也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士,他們花費了比預想更多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