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老闆這麼多年,周秘書還沒打過如此正義且輕松的仗。
“對了,關于您讓我特别調查的雨花村工人賠償案,”周秘書道,“也在報告室裡。但是沈總,您查一個已經了結的案子做什麼?”
因為是沈敬特别交代,周秘書也就特别留意。可這個案子,确實挑不出來陸家什麼錯。周秘書百思不得其解,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問出了聲。
“這對您告陸家完全沒有任何用途,哪怕是社會輿論方面。”周秘書以為沈敬是不知情,或者是受人蒙騙,連忙把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腦地鋪陳出來,“雨花村李某在陸氏集團承包的地皮上,因為設施故障,從高樓摔死。一開始陸氏集團确實有想過鑽李某這個大字不識工人簽的勞動合同的空子,隻想賠五萬塊錢,但是沒想到李某出來打工是因為他的妻子有尿毒症。知道丈夫死了且陸氏集團想要敷衍了事,李某的妻子心灰意冷,心存死志,半夜趁着保安打盹偷跑進工地,在第二天開始上工的時候,才發現她的屍體,把這件事一下子鬧大了。後來陸氏集團迫于輿論壓力,給了李某親戚足夠的賠償金,以及答應讓李某唯一的兒子受陸氏慈善機構資助上大學。”
“這件事他們确實沒有把柄。律師不會同意我們把這個雨花村案也提交上去的。”
沈敬:“嗯。”
周秘書:“那我們……”
“告。”
沈敬擡眸,上挑眼尾難得壓出一絲戾氣。
周秘書失聲。
不知道老闆怎麼在這件事上如此執迷不悟。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了C組李組長的聲音:“沈總,我U盤掉裡面了!”
李組長不好意思地推門進來。
“打擾沈總了。”
周秘書蹙眉,他決定再勸勸沈敬。
“沈總,但是雨花村……”
李組長本來都快走出門了,突然猛地回轉身子。
“雨花村?”
周秘書震驚:“您也知道這個村子?”
這不是南方的偏遠山村嗎?
李組長道:“這肯定知道啊。黎安不就是雨花村嘛,沈總,你們聊黎安老家做什麼?”
周秘書像是耳邊炸了一道驚雷。
他心底罵了一聲“卧槽”之後,便猛地看向沈敬。
然而沈敬一直都喜怒不形于色。
他朝李組長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隻是覺得雨花村風水養人,才能養出黎安來。”沈敬道。
李組長:“害,那小地方不窮山惡水就不錯了。黎安父母在他五歲的時候就因為工地事故死了,一開始叔叔嬸嬸不想要他,後來又是聽了說有賠償款加上政府施加的壓力,他們才認養了黎安。隻不過這麼多年了,也跟小孩相處出感情了。黎安說,他都記着呢。嬸嬸說是因為她不能生孩子,才要的黎安。但她身體康健,隻是因為怕黎安沒有容身的地方,才一輩子沒打算要小孩。”
黎安性格悶,也全是李組長和幾個外向的組員平時拉着黎安聊天,才偶爾從他嘴裡聽得隻言片語,從而編織出酸澀的人生故事。
李組長一直很心疼黎安這小孩。
太不容易了。
因此才希望黎安可以被沈敬賞識,可以多往上走一些。
李組長絮絮叨叨說了一些之後,就又被幾個過來問問題的組員拽走了。
周秘書聽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讷讷道:“黎安挺厲害的。”
瘦瘦小小,怯怯懦懦,卻從南方的山村,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拼到了B市。
看着柔弱,實際堅韌。
沈敬的眉眼軟化了些。
“他自然是極好的。”
吩咐周秘書後續事宜之後,沒過多久,就到了正常下班時間。
沈敬找到黎安的工位。
果不其然,發現下屬又在廢寝忘食地寫代碼。
沈敬歎了口氣。
還真是意料之中。
隻不過還沒來得及出聲,啪地一聲,伴随幾個還沒來得及提包走人的員工的驚呼,寫字樓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電閘跳了。
“啊!”
黎安一聲驚呼。
沈敬眉心一跳,下意識攬住了黎安的腰身。
“黎安,我在這裡。”
黎安:“沈、沈總?”
他覺得沈敬很是神奇。
總是在他快要出醜的時候挽救他于水火。
黎安差點跌倒,幸好被沈敬用手抱住了。
隻不過……
黎安的聲音有點可憐。
“我的眼鏡……被自己踩碎了。”
燈光很快恢複。
員工們繼續加快回家的進度。
下班心切。
沒有人注意到公司的小小角落裡,上司将下屬以一種庇護的姿态擁入懷中。
黎安剛剛受了驚吓,不小心把眼鏡撩了一下,摔在地上,又被自己踩的稀爛。
如今所有人的視線都恢複正常,唯獨高度近視的社畜眼神渙散,連沈敬也是一團虛影。
他的雙眼瞪的大大的,卻聚不了焦。
沈敬喉嚨癢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