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見娘娘并未轉身,也未曾發話讓他起身,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一股不安之感瞬間湧上心頭。
他從未見過娘娘這般模樣,往日裡娘娘雖尊榮威嚴,卻帶着幾分溫柔平和,今日這般沉默,着實讓他捉摸不透。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一分一秒地過去。
千忠隻覺後背漸漸有了微微的汗意,浸濕了衣衫,可他依舊跪伏在地,大氣都不敢出,一動也不敢動。
他心裡清楚,貴妃娘娘絕非愚昧可欺之輩,他之前那些自以為巧妙的小心思,娘娘未必就瞧不出來。
隻是此刻,他已然決意認主,便要拿出十足十的臣服之态,哪怕跪到雙腿麻木,也絕不敢有絲毫怨言。
嚴時清有意晾了千忠許久,身後始終一片寂靜,沒有絲毫聲響。她心中暗自思忖,人倒是個沉得住氣的,隻是這小心思着實太多。
先前他佯裝出一副焦灼慌亂的模樣,處心積慮地算計着她去搭救他的妹妹,念在情有可原的份上,不與他過多計較。
可倘若他依舊這般虛與委蛇,拿不出真心來侍奉,縱使他是一塊難得的璞玉,她也絕不稀罕要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嚴時清才悠悠轉過身來,目光如炬,直直地落在千忠身上。
千忠隻覺那目光似有千鈞之重,壓得他頭愈發低垂,額頭幾乎要貼到地面。
“起來吧。”嚴時清的聲音清冷,讓人聽不出喜怒。
千忠如蒙大赦,趕忙起身,卻因跪得太久,雙腿一陣酸麻刺痛,險些一個踉跄摔倒在地。他強忍着不适,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千忠,以往種種,既往不咎。但你要清楚,既然已選擇追随本宮,上了這條船,就容不得你有絲毫的搖擺不定。”嚴時清微微挑眉,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淡淡笑意,“本宮這人,除了護短,還有一個特點,那便是睚眦必報,你可得記好了。”
千忠額頭上冷汗涔涔,連連磕頭:“娘娘教誨得是,奴才定當銘記于心。日後必定對娘娘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看着千忠那惶恐不安的模樣,嚴時清心中稍感滿意。在這深宮之中,想要尋得一個既聰明又完全忠心的人,談何容易?
不過,有弱點的聰明人,用起來反而更讓人放心,千忠恰好便是這類人。若能收為己用,日後決計不失為一把好刀。
“起來吧。”嚴時清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
千忠心中大喜,連忙起身,再次躬身行禮,聲音帶着幾分感激:“多謝娘娘。”
“說說吧,查得如何了?千慧為何會前往尚食局?”嚴時清蓮步輕移,緩緩踱至窗前,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千忠不敢隐瞞,趕忙躬身回禀:“回娘娘,奴才之前曾在司藥司當差,是有人假借奴才的名義,将小妹哄騙過去的。”
“那可曾查出是何人指使?”嚴時清目光依舊落在窗外,繼續問道。
“回娘娘,那人是司藥司的掌藥,年逾五十,在司藥司任職多年,背景清白,平日裡更是深居簡出,鮮少與人往來。奴才雖多方探查,卻始終未能尋得其背後之人。”千忠垂首斂目,無奈地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回禀道。
“連你都查不出,看來這背後之人藏得可真夠深的。”
嚴時清緩緩回首瞧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意看似溫和,卻帶着别樣的意味。
瞧得千忠心中又是一緊,隻覺娘娘這話裡似藏着深意,仿佛将他整個人自内而外都看透了。
“好好動用你的關系,仔細探查,拿出真本事來,可莫要讓本宮失望才是。”嚴時清淡淡地收回目光,神色平靜如常,不緊不慢地吩咐道。
千忠心中一凜,忙不疊地應道:“娘娘放心,奴才定當竭盡全力。”
待千忠退下後,嚴時清一人靜靜地伫立在窗前,放任思緒紛飛。
這宮中的争鬥從未停歇,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如今她已身在局中,雖位尊有寵,卻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有人一直躲在暗處,要拿麗夫人做筏子,妄圖拉她下位,她必須時刻保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