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霍君安心中一凜,他從容跪地,沉穩答道:“陛下,王施鞅确是我所殺。”
此話既出,朝堂瞬間炸開了鍋,仿佛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巨石,激起千層浪。
“竟敢在朝堂之上公然承認殺人!”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臣氣得渾身發抖。
他顫顫巍巍地舉起手中的笏闆,指向霍君安,“陛下,霍君安如此膽大妄為,視我朝律法如無物,若不加以嚴懲,國法威嚴何在!”
“陛下,霍君安一介宦官,平日裡獨斷專行,結黨營私,如今更是犯下殺人重罪,定要重重懲處!”又一位大臣義憤填膺地附和道。
王施鞅的侄兒更是涕淚橫流,他“砰砰”地磕着頭,額頭瞬間紅腫,悲恸地哭訴:“陛下,臣叔父一生為朝廷鞠躬盡瘁,卻慘遭霍君安毒手,還望陛下為臣叔父做主啊!”
聲讨聲此起彼伏,整個朝堂被憤怒與指責的情緒所籠罩,所有人的矛頭都直指霍君安。
在這一片聲讨聲中,也有一些大臣面露猶豫之色。
他們深知霍君安在朝中的勢力與手段,雖也對殺人之事感到震驚,但并不願輕易站隊。
隻是在這洶湧的聲浪中,他們的沉默顯得微不足道。
而皇帝坐在龍椅之上,冷眼旁觀着這一切。
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是靜靜地看着霍君安,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反應。
霍君安跪在朝堂之上,面對如潮的聲讨,神色鎮定自若。
待衆人的聲音稍歇,他朗聲道:“劉貴妃遇刺,長清殿亦遭刺客闖入,此皆因王施鞅失職,緻使宮廷守衛形同虛設,才讓刺客有機可乘。”
霍君安微微一頓,目光冷峻地掃過衆人,接着說道:“昨日,王施鞅公然闖入長清殿,對臣肆意挑釁。不僅如此,他更是拔劍相向,欲取臣性命,生死之際,臣迫于自保,才奪過他手中利刃,失手殺了他。”
說罷,霍君安從懷中掏出昨夜插在王施鞅胸口的那柄盤龍匕首。
那匕首刀刃閃爍着森冷的寒光。
衆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來,當看清那把匕首時,皆倒吸一口涼氣,旋即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因為那把盤龍匕首,龍紋雕刻栩栩如生,乃是皇帝專用之物。
剛剛還慷慨激昂聲讨霍君安的大臣們,此時面面相觑,有的甚至還偷偷看了看皇帝。
那位白發蒼蒼的老臣,手中的笏闆險些掉落,他顫聲道:“這...難道其中另有隐情?”
“是啊,陛下,督公此舉或許真的是出于自保。”又有大臣随聲附和,試圖挽回局面。
皇帝坐在龍椅上,看着那把盤龍匕首,臉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隻是緩緩開口道:“霍卿,你所言可屬實?”
霍君安再次叩首,堅定道:“陛下,臣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假話,甘願受萬死之刑。”
此時,朝堂上的氣氛變得愈發微妙。
剛剛一邊倒指責霍君安的局面,因為這把盤龍匕首的出現,瞬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衆人都在揣測皇帝的心思,不知他将如何定奪此事。
皇帝環顧朝堂,道:“王卿之死,朕倍感悲痛,即日起剝奪霍君安督查百官之權,罰他戴罪立功,冠以巡糧都統,前往各州巡糧,待此事後,朕再做定奪。”
此言一出,朝堂上頓時一片嘩然。
大臣們有的面露驚訝,更有王家人咬牙切齒。
難道王施鞅此事就要輕輕揭過了嗎?
王施鞅的侄兒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身後的人拉住。
霍君安心中明白,這殺害王施鞅之罪,自己是非領下不可。
他并未反駁,隻是叩首道:“臣領旨,定不負陛下所托。”
待下朝後,皇帝單獨邀請了幾位王家的掌權人在養心閣商談。
衆人面面相觑,不知皇帝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待殿門關閉,皇帝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緩緩說道:“霍卿滿門忠烈,有丹書鐵券在身,朕不好罰他。王卿之死也不得不有個交代,三日後他便會離開京都城,他這一走,想必會讓諸位安心不少。”
王家的掌權者們相互對視,紛紛表态:“陛下也是無奈之舉,臣自不會與陛下生了嫌隙。”
皇帝微微點頭,揮了揮手,示意衆人退下。
“陛下召我們前來,就為了說這些?那閹狗說是什麼就是什麼,陛下為何不查?叔父那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沒了!”王施鞅的侄子憤憤道。
“住嘴!”一旁的長輩給了他一巴掌,“成事不足的東西!還要如何說你才能明白陛下之意?”
這一巴掌倒是打醒他了,他心中了然。
剛才陛下所說霍君安這個閹狗三日後就會出發巡糧,屆時出了京都城,是死是活,陛下便不會再追究。
“定要活刮了那閹狗以慰藉叔父在天之靈!”王施鞅的侄兒大聲道。
王家長輩們看着自家這個莽撞的小輩搖搖頭。
他可能不知,是皇帝要王施鞅死,是皇帝要把兵部尚書之位握在手中。
至于霍君安,還真不見得皇帝有多想保他。
不過霍君安在朝堂之上還是太礙眼了。
什麼興科舉,抑世家。
還是殺了好。
王家掌權人如是想着。
而此時的霍君安,已然走出朝堂。他加快腳步,往回走。
霍君安剛走進門,就見一身姿綽約的女子從紅柱後“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