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年上供的朝貢比往年少了許多,新繼任的文侯說……說陛下牝雞司晨,陛下在位一日,他便一日不朝。”
“……”
“是嗎……”
劉長青放下竹簡,從案前擡起頭。
竹簡接觸桌面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安靜的室内格外刺眼,吓得禀報之人身形一顫。
“新繼任的文王,是他啊……”
她的目光淡淡,似乎在記憶中找到一張模糊的面孔,聲音帶着不容拒絕地威嚴。
目光劃過底下宦官顫抖的脊背,劉長青垂下眼,道:“即刻召大将軍,戶部侍郎進宮,下去吧。”
“……是。”
這兩個職位背後代表的含義叫宦官背後發汗,他不敢耽擱,連忙傳聖上旨意。
劉長青本以為自己老了。
在成為皇帝前,她是這麼認為的。
可是現在,她比三年前看起來甚至更加年輕,更加威嚴,如同一隻沉穩的雌獅。
在座的兩位并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新帝上位後的種種作為并未辜負她的野心。
選賢舉能,休養生息的政策下一條條聖旨頒布為改革奠定基礎。
這個龐大的王朝在她的治理下,會越發強盛。幾乎沒人不那麼認為,朝臣真正拜服她的統治下。
在成為皇帝前,人們有無數種理由挑剔她。
可是在成為皇帝後,你隻需要做一個合格的皇帝。
而皇帝怎樣才是合格的,這點由皇帝說了算。
“二位想必聽說文王一事,不知有何感想?”
劉長青坐在上首,端起茶杯,撇了撇浮沫。
“陛下,文王膽大包天,下臣以為,應當興兵讨伐,以儆效尤!”
大将軍毫不猶豫說道。
然而劉長青并未表态。
她淡定地飲了一口茶。
“廖愛卿認為呢?”
戶部尚書心思電轉,連忙道:“陛下,臣以為新朝初立不久,百姓還需休養生息,此時不易大動幹戈,然而文王此舉,無異謀逆,不可不嚴懲!”
“繼續。”
“依老臣之見,不若頒布一道恩典,封前任文王子嗣中賢能者繼承文王之位,其封地若有能者亦可取而代之。如此一來,對方封地必然民心潰散,上下猜忌,此為不戰而屈人之兵!”
劉長青動作微頓,輕颔首:“大将軍以為如何?”
“臣認為此計甚妙!”
“既然如此,便先按照愛卿所言,另外從今日起,随時做好出征準備。”
二人異口同聲:“是,臣遵旨。”
——
果不出所料
聖旨一出,文王封地軍心潰散,各方勢力暗潮湧動。
文王連門都不敢出,生怕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人暗殺。
如今他可是一塊香饽饽。
他坐在文王府,狠狠咒罵新帝狠毒,“蛇蠍心腸的女人,竟然出此毒計!”
他約莫是忘了,戰場上從不說什麼蛇蠍心腸,向來說的是兵行詭道。
滿室謀士也都低眉燥臉,不知如何是好。
“這……”
有謀士怯怯開口:“大王,我看要不暫時送些東西假意朝貢,如今文王府三天都來不知多少刺客,跟飛蛾撲火似的,怎麼也殺不幹淨啊。”
謀士沒說的是,若非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說不定也能為自己搏一搏。
“唉!”
文王大怒,摔了手中的杯子。
衆人噤若寒蟬,悄悄在底下交流眼神。
文王煩躁地擺擺手,“都下去都下去,我再想想!”
當初說這話的時候不過是想她一個女人能有什麼本事,還不是随随便便吓唬一下就能拿捏的,他還嘲笑前文王,一個膽小鬼而已,等他繼位後一定……結果沒想到反倒自己這邊先亂了。
賠了夫人又折兵!
自從京都的聖旨傳開,文王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短短幾天時間,就瘦了一圈,形容憔悴。
這會,他再也忍不住,回房後鬼鬼祟祟地掀開床榻,進入密道來到一間隻有一張小床的房間躺了下來。
不一會,就隻剩下規律的鼾聲。
——
對此,劉長青并不意外。
文王遠沒有他父親那般謹慎狡猾,當年劉長青第一次見到他,便透過他在宴會上不耐煩的神色看出了的愚蠢與自大。
她很慶幸,文王之位由這個愚蠢的孩子來繼承。
所以她不介意在他鏟除兄弟同胞的路上給予一些像是“天意助我”這樣微不足道的幫助。
然而劉長青沒有想到的是——
在這個平常的夜裡,新任文王真的夢到了“天意”,得到了“神器”。
“啊——!”
文王從夢中驚醒。
紅燭猛顫。
光影閃爍,像是人影穿行。
他下意識四下觀望,在看到空無一人後才松了口氣。
這時,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隻是做了一個夢。
文王怅然若失地起身,忍不住回憶夢中神仙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