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行動不要開槍。”
尋找狙擊點時,景光對諸星大道。
“你來動手?”
“不……琴酒沒有讓我殺他。”
殺死安室透是在昨晚那個時候那個場合裡的命令,而今天一天琴酒沒再提起一個“死”字,甚至把任務全權交給自己這個“失誤者”。這對琴酒的性格而言是相當古怪的。
無論安室透的真實身份如何,作為明面上的情報販子,他卻一而再地暴露自己的行動軌迹。景光能看出問題,琴酒也能。
所以景光現在要做的,不是殺人,更不是探查組織流洩的情報,而是嘗試接觸安室透。
景光道:“如果我咳嗽三聲,你就立刻停手。不管目标做什麼,你不必理會。琴酒問起來的話,你一五一十地彙報給他就行。”
“了解。”
……計劃應該在順利進行吧?景光想。
他正坐在,或者說,半坐半癱地待在安室透的副駕駛座上,後者還貼心地為他系上了安全帶。
“馬自達RX-7,不錯的車,安室君。”景光虛弱地笑笑,“為什麼是它?”
“随便選的而已。”安室透沒看他,手裡的方向盤打了半轉,拐到主路上,“我們繼續玩個遊戲吧,蘇格蘭前輩。”
車裡隻聽得見景光壓抑的呼吸聲。
安室透道:“我來陳述一個事件,你猜對,或者不對。”
景光輕輕敲了下側面車門。
“你不是來殺我的。”
敲了一下。
“我觀察你們的組織很久了。”
敲了一下。
“你會死。”
猶豫片刻,敲了兩下。
“為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你不敢。”景光說,“你背後的存在不會允許你随便殺掉一名代号成員。如果你這樣做了,不僅他兜不住結果,你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有趣的猜測,蘇格蘭前輩,但很可惜,我沒有什麼‘背後的存在’,我是自由職業者。”
“馬上就不是了。”
關于代号成員間的糾紛,景光也隻是道聽途說,這還多虧了基安蒂,她那時好像對景光的晉升異常笃定,且組織的現役狙擊手裡沒有一個愛聽她講話甚至真能聽進去的,景光竟然就這樣入了她的法眼,被拽着倒了一籮筐八卦。
什麼卡爾多瓦斯和一個老女人糾纏不清啊,什麼伏特加追星追地偶啊,什麼琴酒與另一個高層總是意見不合。景光記得那個高層的名字是……
“朗姆。”景光道,“我先前以為岸江優是你投下的餌,但仔細想想,如果你知道我今天的行動路線,完全可以采取一些更明顯、更具挑釁性的辦法,就像你那天刻意撕下的布條,所以得知我去向的另有其人。”
“琴酒口頭安排我的行動時,在場幾乎都是他那一派的成員,但忠心雖可鑒,想從他們口裡套話卻不難。如果是代号成員問起的話,很容易就能得知‘蘇格蘭去了米花百貨商店’這條信息。”
“也許是琴酒自己透露的呢?”
“如果你已經和他搭上了線,那我在做什麼,太閑了所以陪你們玩嗎?”
安室透失笑。
“你比我想的還要聰明,蘇格蘭。”
“承蒙誇獎。”
笑了一會兒,安室透平靜下來,問道:“琴酒不會來的,對嗎?”
景光敲了一下。
“那真可惜。我本來準備了很多表演,如果琴酒願意救你,這便會是一個有如《皆大歡喜》般皆大歡喜的夜晚;如果琴酒沒有來……”安室透頓了頓,瞳孔短暫地斜側過來,看向景光,“但你已經對他失望了,對嗎?即使沒有我在這裡——”
“挑撥離間。”
“對,挑撥離間。”安室透笑眯眯的,“朗姆說你隻是看上去反感琴酒,實則像雛鳥一樣依賴他。朗姆多半是老眼昏花了,像琴酒那樣的人培養不出你。”
這話聽着實在詭異。任何一個正常的成年人都不會且不可能被評價為“像雛鳥一樣依賴别人”,除非……
景光陷入了猜想之中。車内短暫地失去了聲音,越來越響的海浪聲仿佛海嘯從前方撲來;燈光暗下去,有時隔了很久才能亮起一瞬。他們穿行在或明或暗的夜色裡,安室透忽然瞥了一眼後視鏡,沒有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車前窗裡忽然映出海與天的交界線來。車速下降,直至歸零,目的地到了。
他們沒有下車,也沒人打開車窗,隻安靜地待在車裡。
“我可以幫你。”景光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