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警察姐姐哦。”她柔聲道。
在柔軟卻結實的臂彎裡,男孩終于放下了心。
關在另一轎廂裡的女孩們,一個蜷縮起來,一個睜着幽靈般的眼睛,一言不發地看向衆人。
景光蹲下來,問道:“你是箱崎美紀嗎?”
“嗯!”女孩點頭時,一雙大眼睛還像被固定在空中般,一動不動,“你也是警察哥哥嗎?”
景光笑。“我是幫警察哥哥破案的市民。是因為美紀留下了線索,警察哥哥才能及時找到你們,很了不起哦。”
美紀理所當然地揚起下巴。
“昨天帶走你們的人在這裡嗎?”
美紀點頭,食指确鑿無疑地指向管理員。“是那個姐姐。”
“為什麼這麼肯定呢?”
“姐姐開車的時候摘掉了面罩,我看見了她的短發。中途還有一個老爺爺打電話給她,喊她‘雪子’。”
每一條證據都指向了管理員。
敢助與由衣正在緊急安排三個脫水又疲憊的孩子趕往醫院,美紀卻一直扒着景光的褲腿,怎麼也不肯走。“我要見園長媽媽!”她大喊。
景光把從服務處前台上随手摸來的薄荷糖遞給她,把從辦公室拍到的證據照片遞給高明,質問道: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管理員搖頭,仿佛認命了般低聲答道:“沒有,我對不起孩子們。對不起,小妹妹,昨天拽了你的頭發。”
美紀搖搖頭,似乎不以為意。
“這不應該……雪子姐平時很好的……”汀桃子喃喃自語。
老人暴躁地敲着地面,争辯道:“雪子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這裡一定有什麼誤會,警官先生們——”
“夠了!”管理員怒吼,“你不明白嗎!就是因為你!我讨厭孩子!讨厭什麼孩子的樂園!你卻從小就教我怎麼管理這裡。我恨透了!我想讓它完蛋!可它卻越辦越好,甚至還要搞什麼混蛋兒童節活動!”
她大喊了一陣,忽然停下來,語氣轉得凄涼。
“所以,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隻是昨天突然想到,啊,要是我家的遊樂場因為醜聞倒閉就好了。我開車上路的時間很晚,那時候還不着家的孩子多半是不想家吧?消失也是沒問題的吧?小時候的我……就已經這樣想了。
“爸,你照顧了所有孩子的童年,但我呢?我的童年就是該被你罵不夠努力,該被你打出一股上勁的精神嗎?你這種人才最應該滾出孩子的樂園吧?”
直到被趕來的警員戴上手铐,她的最後一句還是望向美紀說的。
“對不起,我本來沒想傷害你們。”
“我代表我個人原諒你。”美紀像個小大人似的回道。
戰士與反派們在一旁嘀嘀咕咕,商量這份職業的去路。老人不知何時坐到了遠處的長椅上,沒人去打攪他,他大概也不希望被人打攪。
“好了,小勇者,你要怎麼辦呢?”景光重新蹲了下來。
“院長媽媽呢?”美紀問道。
景光看向敢助。後者答:“群馬縣警局已經派人通知院長了。”
景光問美紀:“你喜歡院長媽媽嗎?”
“喜歡!”美紀笑眯眯地睜着眼睛,“昨天和院長媽媽吵架了,美紀還沒道歉呢!”
她笑着,不說話了。大顆的淚滴忽然從她的眼眶裡滾出。
“差點、差點就見不到院長媽媽了……美紀好害怕,天空好黑,好安靜,什麼也聽不見……我想喊對面的男孩聊天,但是沒人回我,和我一起的女孩原本還在講話,後來就睡着了,簡直就像……”
景光一把摟住美紀,女孩嚎啕地哭了起來。
“高明,他也許……”守在一旁的敢助對好友低語。
留八字胡的警官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兩人。如果忽略他發顫的指尖,他便依然是平靜的。
美紀哭累了,倚在景光的肩上睡了過去。她在同齡人中稱得上輕快,景光就這麼抱着她站了起來。
大約過了十分鐘,一個生着大眼睛小瞳孔的刑警跑了過來。“本人山村操!”他原本放開了嗓子,見到睡着的美紀時便壓低下去,“是群馬縣警局的刑警。”
……小操?
景光從稀薄的記憶深處抓出了一個戴着草帽、躲在秘密基地裡的男孩,一時間不知該笑還是該哭。不愧是老家,也太多熟人了吧?
跟在山村操身後的院長慌忙從景光手裡接過美紀,使勁晃了兩下。
“美紀?美紀!”
“院長媽媽……”美紀揉揉眼睛,“我好困……”
“不要睡!不要睡!啊……美紀,是我對不起你,我再也不會罵你胡鬧了,你睜眼看看院長媽媽好不好?你還這麼小,我本來應該看你長到比我還要高的……對不起,美紀……”
“那個——”由衣看不下去了,“這孩子快一天一夜沒有吃飯睡覺了,現在隻是突然放松下來,睡着了而已。”
“哦?哦哦……”
景光沒忍住笑了出來。
“謝謝你救了這些孩子。”高明走到了景光面前,語氣鄭重。
或許是心中洋溢着喜悅之情,景光不再躲躲閃閃,坦然承認道:“是警官們的功勞。”
一絲躊躇劃過高明的眉宇間。
“怎麼了?”景光下意識問道。
“我有一個私人委托……不知你作為偵探,是否能夠接下。”
“您請講。”景光從未見過哥哥這幅模樣,不由正襟危站。
“我想拜托你幫我找到那個失蹤了16年的弟弟。”
找誰?
拜托誰?
景光強行撐住了臉上的笑意,但那也已經成為一種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