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員辦公室在服務處小屋的背面,隔着半條走廊。一串鑰匙盤挂在小屋的牆上,每一把都貼着相應标簽,其中沒有标注“辦公室”的。
問題不大。
景光在服務處的前台桌面上翻了兩下,找到一個細長的劉海夾。他将兩側掰開,讓微微上翹的那頭擠進鎖孔裡。
撬開了。
其實景光的外套内兜裡有一把撬鎖器,但門前的走廊正對監控,真要查起來的話,他非得像對闖空門早有預謀似的(雖然的确如此),兩張嘴都說不清。而現在,随手摸來的工具、誰都能學的開鎖技術,再加上警察許可,那可就賴不上他了。
走進辦公室,午後陽光從拉嚴實的窗簾後透進來,顯出一種清澈的幽暗感。屋内雜亂地堆着文件、電腦、衣服,卻又意外地有序,可以看出其主人做事不算粗心,隻是性格浮躁。
景光毫不費勁地從這堆雜物裡翻出了幾疊未發行的集章券,用手機拍了下來。門後的牆上挂着一串與服務處相同的鑰匙串,可以通向這座遊樂場從監控室到公用面包車的任何地方。
這裡是……
景光抹了一把辦公桌腳上蹭到的黃色油漆:薄薄一層,已經幹了。
他将這裡也作為證據拍下,然後退出房間,将鑰匙串送回服務處。
前台桌面上放着一台電腦。
景光心下一動,在鍵盤與多肉盆栽的底下搜了一圈,成功發現一張寫着六位密碼的便利貼。在這個鑰匙都能人手一把的遊樂場裡,到處貼一張密碼提示倒也不算怪事。
輸入密碼,輕敲回車。
開了。
首先彈出的是監控頁面,景光從中可以看到幾人已進入服裝間,管理員對着陳列的特攝皮套侃侃而談。
景光試着操作了下,這台電腦似乎隻能暫時退出窗口,而沒有修改監控錄像的權限。
桌面上還有一張排班表,自前天至明天都是無人值守狀态,另外有一個齒輪圖标的軟件,點進去是遊樂場全部設施的運行數據。
景光一路下滑,滑過了便退回來,停在了摩天輪的那行。
後台顯示,摩天輪曾在昨晚10:11啟動過一次,10:18停下。
“不好。”景光聲音一凝,連忙取回鑰匙串,嘩啦啦地翻了一串。
為保證設施安全,所有設施的操縱台都配有一把啟動鑰匙。然而景光從旋轉木馬翻到大擺錘,從碰碰車翻到過山車,就是沒有一把鑰匙上貼着标簽“摩天輪”。
……一定在那個人手裡。
景光毫不猶豫,拔腿沖了出去。
*
“我們隻請人設計了戰士的皮套,而佐波元司的反派角色是臨時決定的,因此沒有特殊皮套。除顔色外,形制與戰士們的皮套沒有區别。”管理員道。
“那孩子們是如何區分英雄與反派的呢?”高明問道。
“我們會在園區門口進行講解。”
“原來如此。”高明點頭,“孩子們往往單純。當你稱自己為英雄時,他們便會把你當做同伴;當你稱自己為反派時,他們便會感到恐懼。那麼,你又是怎麼對孩子們介紹自己的呢?”
“我?”管理員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不出演任何角色啊?”
“那是平日裡的情況,但昨天呢?你與佐波先生身材相仿,這身演出服又具有彈性,如果是你來穿它,不會輕易讓人看出不合身來。你昨天就是穿着這身衣服,駕駛遊樂場的公用車輛去誘騙了孩子們吧。”
三位原嫌疑人頓時嘩然。管理員皺起眉頭,怒目而對,這神色使她看着更加高大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警官。你認為我們家的三位員工是嫌疑人,我就喊他們來了,結果你現在又認為我是犯人?”
高明輕輕搖頭,鬓間的發絲揚起來,仿佛有把羽毛扇在他胸前扇風似的。
“我的主張一直是擁有車輛鑰匙、能夠進入監控室,後來再加上一條‘能夠拿到集章券’的人才是嫌疑人。那三位的确符合這些條件,但你恐怕有意說漏了另外一個人吧?”高明字字笃定,“那正是将這些東西分給員工的管理員。”
“這不可能!”
喊出聲的并非管理員,而是拄拐的老人。
“怎麼回事,雪子!”老人與女兒對話時仍是一臉肅重之色,“快把真相告訴警官們。”
這時,管理員反倒不出聲了。
高明繼續道:“因事設奇,谲敵制勝。想必綠川先生現在已經在你的辦公室裡找到了一些線索,或者,你也可以親自做出解釋。”
“我……”
管理員話沒說完,忽然一個旋風似的藍色影子闖進來,箍住她的手肘斥問道:“摩天輪的啟動鑰匙在哪!”
來人正是那位綠川先生。
管理員生得比綠川高壯,此時卻被吓得氣勢矮了一頭。她從口袋裡掏出兩個一對、同樣标着“摩天輪”的鑰匙。
綠川伸手去接。此時,管理員仿佛失神了般,手指松開,手心裡的鑰匙想下落去。
綠川竟然迅捷地收回手,從半空撈住了它們。
“找到孩子們了!”他扔下這句,又像一陣旋風似的刮走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敢助與由衣;高明精神上走在前面,身體上卻在衆人追趕綠川的途中漸漸落到了中後位置。他敢發誓自己這次真不是故意的。
*
快一點,再快一點。
辛辣的灼熱感捶打着喉嚨,冰冷的流風湧進鼻腔。景光飛速地奔跑着。
伊光遊樂場的摩天輪共26個轎廂,轉完一圈大概花費15分鐘,7分鐘正好是底部轎廂被送往最高點的時間。景光不清楚孩子們是縮在一起還是單獨隔開,但無論如何,那樣小的孩子被強行鎖在密閉空間裡接近一天一夜,其冰冷可怖是成年人們難以想象的。
景光幾乎是撲到了控制台前,掀開防護罩,拉下控制杆。摩天輪頓了一秒,随後慢悠悠地轉了起來。
盡管推測孩子們停在了最高點,但景光還是一個個地打開了艙門。
空的。空的。空的。兩個男孩。兩個女孩。空的。空的。空的。
四個孩子,沒有更多了。
處在同一轎廂裡的男孩們,年紀大的抱着年紀小的,都睡着了。後者穿一件被撕破衣角的淺藍色外套,兩人的褲腿與鞋底上都沾着油漆。
年紀大的那個在景光抱起他們時清醒片刻,受驚地縮了下肩膀。
“别怕,”景光指着自己身後,“是警察哥哥和警察姐姐。”
男孩的表情越發驚恐,徒勞地張了張嘴,卻沒力氣發出尖叫。景光回頭一瞧,站在他身後的不是高明,而是一臉兇惡樣的敢助。
敢助尴尬地退了一步,由衣緊接着跟上來,從景光手裡接過兩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