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川正在閑逛。
昨天的任務結束後,他與諸星大分别,獨自回了安全屋——地址沒問題,隻是内部裝潢顯得冷淡,綠川暫時沒什麼精力去添置花花草草來為自己的生活幸福指數造假。
他在屋子裡搜了一陣,翻出幾張銀行卡,賬戶密碼像手機密碼一樣好猜。他用這些錢找了個之前熟悉的情報商,拜托對方去查綠川隆一這個名字。
查本名的話說不定更有價值……但綠川擔心這會惹來組織不必要的注意。
再說,他已經很久沒用過那個名字了。
大緻安頓好後,綠川去找了兩個人。
一個是在樓下便利店打工的杉山三——本該如此的,可當便利店聲明自己從未雇傭過這樣一位店員後,世界之間的差異就越發大了。綠川想起自己曾經恐吓過這張狗皮膏藥整整三個月也沒能把對方從身上撕下來,反而被越黏越緊,結果現在需要他時倒是鬧起了失蹤。
還是說……
這個世界的自己根本沒有見過杉山三?
綠川加了點錢,把杉山三的名字一起扔給了情報商。
他要找的第二個是宮野明美。還沒到大學暑假的日子,綠川直接進了學校蹲人。他之前來學校接過明美幾次,知道對方下課後常走哪一條路,因此順利地見到了對方。
“綠川哥。”——他沒有聽見明美意外卻喜悅的聲音。相反,看向他的是一雙因被吓到而瞳孔略略放大的眼睛。
似乎是意識到這樣的反應對陌生人而言過于無禮,女學生讪讪地道了一聲抱歉,提着背包彙入了其他學生當中。
明美的反應證明了她不認識綠川,但那層萦繞在她眉間的不顯眼的陰雲仍然昭示了組織對于這對姐妹的控制。所以……
唯一出了問題的是我,綠川想。熟人算是找不到了,想從熟人口裡挖點消息目前也不可能。這個世界的自己不至于慘到連一個熟人都沒有吧?
毫無信心的年輕狙擊手就這樣一邊等待情報商的消息,一邊在東京街頭閑逛起來。
逛着逛着逛到了車站。
這天是周末,車站人流量大,來來往往的旅客成群結簇,綠川卻像條沒有實體的幽靈一樣不被人撞到或接近。
他在觀察狙擊點。哪裡是最合适的狙擊點位、哪裡容易暴露……研究并将它們記錄在地圖上是綠川在工作中培養出的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
上一輛電車剛剛到站,乘客們正向外湧出。如果有人在這浪潮裡一動不動的話,其顯眼度不比狙擊點位更低。
綠川看着那站在站台旁的中年男人:50歲上下,穿一件拉起拉鍊的沖鋒衣外套,雙手捧在鼓起的肚子上,嘴唇抖個不停,額前冒的汗流進眼裡了也不伸手去擦。
那人的眼神飄忽不定,每每似乎要開口叫住什麼人了,最後又垂下腦袋,露出一副“别來打擾我”的模樣。
奇怪的人。
綠川收回視線,卻發現面前有個留着金色短發的年輕女人也在看向那邊,接着看向自己。
“诶?你——”
女人一瞬間睜大眼睛,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一樣,把話頭咽了回去。
“你認識我?”綠川卻不掩飾,兩步走到了女人面前。
“沒關系嗎?”女人的眉毛微微垂下,“航君說如果在外遇到了,最好裝作不認識你。我是娜塔莉·來間,航君的女朋友,畢業那天我們見過一面的。”
航?不認識。畢業?沒上過學。
綠川觀察着娜塔莉:混血,肩上背着一個大旅行包,手臂上搭着一件的厚外套。在這個時節還要穿風衣的地方……多半是從北海道來的?
“真抱歉,來間小姐,”綠川笑了笑,“我隻是沒想到你還能記得這張臉。”
“我可是老師啊。”娜塔莉自信滿滿。
“這次是特意來東京看男朋友的嗎?”
“本來是想給航君一個驚喜的,不過……”娜塔莉歎了口氣,“可能就要暴露啦。”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那個家夥。”娜塔莉指着綠川先前注意到的中年男人說道,“他很奇怪吧?站在那裡差不多20分鐘了。剛剛有乘務員過去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被大聲吼了‘别管我’!但是他的眼神很可怕,像是走投無路之人采取任何行動都不為過似的,即使不是暴力行動,稍微退後兩步就會直接掉進電車軌道裡,那樣也很危險吧?所以我就報警了。”
綠川再次觀察起中年男人:外套下鼓起的似乎不是啤酒肚,而是某種有棱有角的幾何體。盡管戴着一條腕表,卻完全沒想過把手從肚子上挪開看表,反而每隔幾秒就瞥一眼站台裡的挂鐘,滿眼寫着焦慮與緊張。等等——
綠川眼尖地看見一點紅色從男人的外套下露了出來,材質似乎是乙丙橡膠,常用于包裹電線的絕緣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