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40,千代田區警視廳本部。伊達航與松田下了車,綠川看着本部大樓門前金光閃閃的五瓣櫻标志,心裡沒有任何世俗的欲望,拉低兜帽窩在條子的車裡,老實得足以讓每一個條子感歎“如果所有犯人都像你這樣穩重就好了”。
當然,現在的他還不是條子的敵人,而是條子的朋友。因此綠川将車窗搖下半扇,聆聽朋友們的談話:
“還需要一個更确切的位置,”伊達航道,“犯人總不會在暗示我們他會自首吧?又或者……”
“不對,還差了一步。”松田說,“我原本以為最後那句是犯人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作的辯護,但其實不是,那也是組成整個謎題的一部分。從千代田區到霞關,範圍逐漸縮小,最後一句一定指向了某個具體的地點。”松田憑着優秀的身高四處張望起來,“班長,你能想到附近有什麼地方與刀有關嗎?”
刀……
一張東京都地圖在綠川的腦内鋪開,并聚焦在千代田區放大、放大,即使精确到了每一條道路也仍然清晰。
啊,找到了,是這裡嗎?
綠川有些興奮地搖下整扇車窗,伸手扯了扯伊達航的袖子。
“想到什麼了嗎?”伊達航一邊問着,一邊又将手機遞過去。
綠川打字的速度比剛才還快。幾乎是一眨眼間,他就将屏幕上的内容展示給了另外兩人。
“霞關3丁目2番37号。”松田湊上前來念道,他似乎對這串門牌号有印象,仔細回想了片刻,“啊,是那裡啊,一家開了有幾年的壽司店,店門上好像的确挂着一把大武士刀做招牌。不愧是綠川老爺。”
綠川愣了一下。朋友之間會互相起外号這種事,他倒是聽明美提過,盡管如此,“老爺”這個叫法也過于奇怪了吧!難道說這個世界的他其實在朋友中間是很受尊敬的那類角色?
像琴酒那樣……不對,應該是像高明哥那樣。
綠川歎氣。到底誰是何居心把他送進了這個世界啊,他完全不想接手這些不該是他的東西。如果能回去的話……對他而言會更好吧。
另一邊,兩名警官重新坐回車裡,前往壽司店。伊達航把着方向盤,随口問道:“你去過那家嗎,松田?”
“以前聯誼的時候去過。”松田敲着手機,也随口回道。
綠川從後視鏡裡看見伊達航小心地瞥了一眼松田,話題便忽然終止在這兒了。
發完消息,收起手機,松田像是才琢磨過來剛才聊了什麼似的,轉頭對駕駛座上的同期道:“我沒事,班長,你不用這樣。”
伊達航打方向盤,進入右轉道。“也是,”他說,“你可是松田啊。”
松田發出一點帶着笑意的氣音,但綠川看不見他的具體表情。
三人很快抵達了壽司店。所謂的武士刀,是一把斜置在招牌旁的大型裝飾物,或許是想給顧客形成類似于蟹樂道那樣的記憶點。
推開挂有“營業中”門牌的推拉門,店内空無一人。
伊達航從腰間抽出槍來,放在身側戒備。他們接到警情時,松田正巧在搜查一課打轉,便和伊達航一起出了警。他平時不怎麼用得上配槍,事出突然,他自然也沒有帶,此刻跟在伊達航身後,小心地檢視屋内。
綠川前腳剛踏進去,後腳就收了回來。
那家店裡有着讓人不舒服的注視感,大概有着不下三個監視器。綠川本想提醒另外兩人,但一張死嘴還是不由他願,發不出任何聲音。在他卡殼的幾秒鐘裡,伊達航與松田已經徹底走進了店内。
應該沒關系。綠川心道。盡管這算是他第一次參與破案,經驗缺缺,但從伊達航與松田的對話裡,他也能看出犯人的行動是尚存理智的,目的是揭露來自過去的秘密,而不是純粹的報複社會。
既然如此,犯人一定會先與那兩名警官交談。出于對警官們實力的綜合考量,綠川認為他們應該不會在這種優勢情形下談崩。
站在門外的話,也能觀察到店内發生了什麼。決定好站位的綠川側身站在推拉門後,不時将視線投向店内。
一道人影忽然從他的餘光裡閃過。一瞬間,他轉向對方,跟了上去。
轉到店鋪所在的大樓背面,登上兩層室外台階,進門後便是一條走廊,其中一扇門通向壽司店的二樓。出現在綠川餘光裡的那道身影正是消失在這扇門後。
從體型來看,明顯是個女人。
綠川輕輕推開了一條門縫。狙擊手記人的本領不差——否則哪天狙錯了目标或在開槍前猶豫半秒,都有淪為業界笑柄的可能,看着屋裡那人,綠川百分之百地肯定他們一個多小時前見過她。
這樣一來,車站監控室裡消失的錄像就有了解釋。至于其他地點,或許是在室外的緣故,監控覆蓋度不高,如果是熟知監控位置的家夥,輕易就能避開它們。
屋裡,穿一件扣緊了紐扣的長風衣的女人從包裡拿出一台電腦,敲下幾個鍵後,屏幕上出現了四幅畫面,分别是從四個角度拍攝的壽司店一樓。接着,女人又拿出一個瓶蓋大小的古怪設備,别在靠近喉嚨的衣領位置。
她打開電腦的收音,對視頻裡即将走上二樓樓梯的伊達航說道:
“停在那裡吧,警官。”
綠川吓了一跳:從那女人嘴裡冒出來的完完全全是男性化的嗓音。
市面上常見的那類變聲器基本是不可能在線下使用的,它們的原理是将人發出的聲音通過實時處理,轉變成另一種聲音。但在這裡,綠川沒有聽見女人的聲音——那個設備幾乎是将女人的聲音吃掉了,再吐出了屬于男人的聲音。
這樣高科技的造物,綠川隻在組織裡見過。
電腦裡傳來伊達航的喊聲:"我們解開了你的謎題,但你好像沒有遵守承諾啊。你在這裡嗎?出來聊聊如何?"
“我又不傻,警官。把你們叫到這裡而沒有立刻引爆炸彈已經是我最大的誠意了。”女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