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泰知道自己是病急亂投醫,也知道裴知則在生氣,但這一被兇,還是克制不住委屈。
通紅蓄着淚的眼眶頓時更濕,淚珠直接滾下來。
他邊哭還邊不忘問:“你、你們倆,認、認識啊?”
裴知則不置可否,回頭看一眼不遠處那方才還在咄咄逼人的綠茶男,對方已然躲回了自己老攻懷裡哭唧唧。
年令儀一頭霧水,很是懵比,但一見眼淚就下意識慌張安慰:“你怎麼了?不要哭呀。”
說着,還回頭扯扯裴知則的衣袖,小聲說:“你兇他幹嘛?”
衣服布料摩擦皮膚帶來的癢意激得裴知則頭皮一麻,眉心一抖。
他低頭看着自己懷裡的人,後知後覺與年令儀此刻的距離多近,頓時松手往後退,說了句:“我沒。”
還把往年令儀身上貼的尾巴也扯回來。
“明明就有。”年令儀又伸手戳戳裴知則的胳膊,“快點道歉啦。”
宮泰在邊上啪嗒啪嗒掉眼淚,聽了這段對話,又仔細端詳了一下眼前人的臉,心裡對年令儀身份的猜測認得八九不離十。
他反應過來裴知則為何生氣,趕緊先小聲對年令儀說了句:“抱歉,不打招呼直接把你牽扯進來。”
“沒事沒事。”年令儀聽了直擺手,還說,“裴知則把你弄哭了,讓他給你道歉。”
裴知則冷哼一聲。
“不用不用!我不是因為他才哭的。”宮泰也趕緊擺擺手,看一眼臉色冷冰冰的裴知則,又看一眼面前和善的年令儀,“是我不好,用不着道歉。也是沒想到你倆居然認識。”
沒想到他出手一拽,拽的就是裴某人那暗戀多年的白月光。
旁邊這時傳來一聲嗤笑。
綠茶男從老攻懷裡擡起頭說:“宮泰,你怎麼在三角戀裡面永遠是不被愛的那個啊?好可憐,這麼不受歡迎還是别談戀愛了吧,新的一年好好學學如何愛自己呢。”
知道了這位叫宮泰的肌肉男和裴知則是朋友,年令儀自然而然把宮泰也劃分為自己朋友的範疇。
這話讓他直接正義感爆棚,把裴知則的手一甩就回頭:“你這個人……!”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情感糾葛中時,裴知則頭頂上的貓耳朵忽然一動。
來不及多想,他全憑下意識地伸手飛快把人拽住,往自己懷裡用力一扯。
年令儀話說一半往後一跌,緊接着眼前就掉下一個花盆,在地上“啪”得摔了個粉碎。
他怔愣半秒,心跳陡然增快,呼吸也急促起來。
“卧槽,吓死了!”根本不可能被砸到的綠茶男也吓一跳,往自己一直沒說話的老攻懷裡一撲,“差點就被砸歸西了!”
宮泰也完全愣住,牙齒都吓得打磕巴:“什、什麼情況,誰家花盆掉了?”
他擡頭往上看一眼,沒在窗口看見人影,隻看見空出一個洞的架子,又看看裴知則:“你怎麼反應過來的,怪物嗎?”
裴知則根本不理他,放開懷裡的人問:“沒事吧?”
年令儀搖搖頭,想說“沒事”,又因為驚魂未定說不出完整的話。
隻是眼睛突然紅了。
宮泰在一旁看着他倆的互動,想再說兩句安慰年令儀的話,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他轉眸,和前任老攻對上眼。
視線交錯幾秒鐘,那男人隻是很冷漠地看着他,嘴角還勾着一抹若有似無嘲弄的笑意。
宮泰又咬牙把臉轉開。
“走吧寶貝。”前任老攻對懷裡的小綠茶說着,摟住人腰身揚長而去。
裴知則壓根沒空分心,全部注意力都在看起來傻掉一樣的年令儀身上。
眼前人顯然被吓到了,目光呆滞,半晌才回神朝他看過來,輕輕地開口說:“吓死我了。”
年令儀以為,黴運隻是倒黴而已。
畢竟這黴運從十四歲就開始了,他早已習慣,沒想到可能會危及生命。
剛才那個花盆要是真的砸到腦袋,沒有裴知則,他應該已經死了。
沒死也是在醫院ICU裡。
某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侵占了年令儀的大腦,沉默愣神的這幾分鐘裡他甚至腦補完了自己死後會發生的一切。
突然有些繃不住情緒。
輕飄飄說完那句話,年令儀再度呆住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裴知則抱了他一下。
那眼眶裡不知何時蓄積的淚水才順着臉頰滑下,滲入裴知則肩頭的衣服布料裡,留下深色的痕迹。
“不怕。”裴知則低聲在他耳邊說,“有我在。”
年令儀低頭,把濕漉漉的眼窩整個抵在人肩上。
垂落的手擡起來,揪住裴知則的衣角,攥很緊。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抱了一會兒,裴知則搭在年令儀肩頭的手握成拳,一直虛虛地不敢完全碰到懷裡人。
他背後的貓尾巴有一下每一下地擺,幾次蹭過年令儀褲腿,像是表示安撫。
不知過了多久,年令儀感覺到自己心跳緩和下來,耳邊突然聽見一聲不屬于裴知則聲線的咳嗽。
他頓了下,才想起來裴知則朋友還在邊上,臉莫名騰地熱了,從人懷中離開,往後退好幾步。
裴知則:“好了?”
年令儀肩膀一抖,點頭,擡起眼看看宮泰又看看裴知則:“嗯,好了,沒事了。”
裴知則不放心地看着他端詳了會兒,确認年令儀沒逞強,才開口道:“走吧。”
“啊,去哪?”年令儀跟上裴知則的步伐。
“回家。”裴知則說,“下午還上課。”
兩人身後還有個幽魂一樣飄着的宮泰,年令儀不大好意思地回頭看一眼,又問:“那……那你朋友呢?”
裴知則本想忽視來着,但年令儀說了,他就不得不去注意那個把他騙到這裡來的家夥,不是很客氣地問:“你幹什麼?”
“送送我呗,小裴哥哥。”宮泰終于找到時機開口,幽怨地說,“我想去康紹那喝點。打車太貴了。”
“……”裴知則開口,“不……”
話還沒說完就被宮泰打斷:“求你别拒絕我。騙你是我不對我道歉,但是小裴哥哥,人家失戀了,自己一個人走路上說不定幹出什麼傻事呢,你就行行好送送我吧。”
裴知則:“…………”
他看向年令儀。
四目相對,年令儀愣了一下,看看宮泰又看看裴知則,說:“我、我沒關系。上課也不急,還有兩個小時呢。”
“行。”裴知則隻好松口。
對話間,三人已走到車旁,裴知則第一個坐上去。
“有小可愛在你這家夥居然這麼好說話。”宮泰小聲嘀咕一句,上前習慣性去開副駕駛的門。
“讓你坐這了?”一道冷冰冰的話音馬上從主駕駛上傳過來。
宮泰上車的動作緊急刹住。
“……忘了忘了,下意識嘛。”他說着,往後座挪步,同時瞪一眼冷冰冰的裴知則。
跟在宮泰後面的年令儀聽見這段對話,疑惑地問了句:“今天怎麼了,副駕不能坐嗎?”
“……”裴知則瞄他一眼,胸腔起伏,擡手将虎口搭在鼻梁處,遮了下半張臉,“你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