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則克制住自己跑步的喘息,皺着眉,目光仔仔細細掃過眼前人淩亂的衣服、可憐的傷疤,狼狽的每一處。
慘白的路燈灑在年令儀單薄的肩上,衣服像被打濕,寸寸貼着他瘦削的脊背。
年令儀的手涼涼的,捏在手裡軟軟的,裴知則不敢用力,視線代替指腹摩挲過那白皙手背上斑布的血痕。
“周圍有湖的公園就一個。”他喉結動了動,語氣冷靜,嗓音卻沙啞地問,“怎麼受傷了?”
手裡捏着的布丁狗杯子這時被人抽走。
年令儀低頭摩挲那杯子上布丁狗可愛的圖案,嘟囔着答非所問:“裴知則,其實我已經沒那麼喜歡布丁狗了。”
“啊。”裴知則愣了一下,“那怎麼……”
辦。
話差一個字沒說完。
但裴知則已經沒心情繼續說下去。
随着戛然而止的話音,繼而落入他耳中年令儀的啜泣,含混又濕潤。
他眉心鎖得更緊。
“裴知則,我這兩天真的好倒黴。”年令儀說着,把頭埋低。
夜風吹過,他肩膀縮起來,捏着水杯包裝盒的手指用力到指關節都泛白。
想說的話這時候再忍不住,盯着那隻布丁狗,年令儀一股腦地說:“不僅差點死了,還被籃球砸到頭、還摔倒,和室友打架了。好痛,好倒黴。想找你又找不到你,你不回我消息,我也怕一直發打擾到你。”
“裴知則,我們好不容易重逢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總是還像以前那樣,離我那麼遠?”
蹲在地上的人安靜聽着這番可憐的控訴,慢慢起身,輕輕地在年令儀身旁坐下。
裴知則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上人肩膀,拉攏,垂眸,啞聲說:“好,對不起。”
“我想你離我近一點,就像、”年令儀卻還有些沉浸在情緒裡,打了個悶嗝,指着水杯包裝盒上的圖案,不聲不響哭得整張臉都紅了,“就像,布丁狗和這隻叫瑪芬的倉鼠一樣,近一點,形影不離吧。”
“好。”裴知則應下,又從口袋裡找出疊得整齊的幹淨紙巾,捏在手裡,伸到年令儀面前。
他很少幹這種溫柔的事,上次幹還得追溯到初中,年令儀上課畫畫被叫家長跑來找他哭那次。
年令儀也很少哭得這麼兇,這會一定是很委屈了。
此刻,因為缺乏經驗,又因為愧疚和心疼,裴知則上下左右地找角度,生怕碰到年令儀臉上的傷口,動作輕柔卻顯得很笨拙。
年令儀默默流眼淚,看着他的舉動。
估計是捉急了,突然湊過腦袋直接倒進他懷裡。
裴知則脊背猛地一僵,直挺挺坐着。
貓耳朵飛了,他機械地伸出手替人往上拉一拉那擋風的外套。
懷裡悶悶熱熱的,心跳都被年令儀濕熱的呼吸融化,他聽那人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聲:“好痛。”
“什麼痛?”裴知則稍稍往後靠了點,低頭看,隻看見懷裡人毛茸茸淩亂的頭頂。
“臉。”年令儀語氣還是郁悶的,賴在他懷裡不走開,“痛。”
“我看看。”裴知則繼續往後靠一點,試圖把年令儀從自己懷中撈出來。
“不要。”年令儀說着,直接伸手将裴知則的腰一把摟住,跟人緊緊靠在一起,“你先讓我靠一會。”
裴知則這下一動都不敢動了。
他感受到自己胸口的衣服慢慢變得潮濕。
年令儀就這樣躲在裴知則的懷裡靜靜地哭了一會兒,整理好情緒,緩了緩酒勁,主動放開手,低頭抹抹殘留在眼角和臉頰的淚痕。
餘光瞥到裴知則調整木頭一樣的坐姿,他使壞,一聲不吭地将抹下的淚漬擦在裴知則小臂上。
“你,哭完了?”裴知則小心翼翼的聲音從耳旁傳過來。
“怎麼叫哭呢?”年令儀低着頭把胳膊套入外套的衣袖,關掉iPad,“我這是排毒。”
“誰給你下的毒?”裴知則看着他把iPad塞進書包,撿起掉落的空易拉罐,站起身。
年令儀卻不回答他這個問題,将手中易拉罐往路邊垃圾桶一丢,說:“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說完便率先往前走出去。
問題就這樣被避開。
裴知則抿抿唇,不問了,擡腳跟上:“傷不處理?”
年令儀走在前面:“再說,先吃飯吧,我要餓死了。”
沒走兩步,他衣領突然被人從後面一拎。
年令儀踉跄兩步,栽進裴知則懷裡去。
下一秒就看見一輛開得飛快的電動車從自己面前呼嘯而過。
……哈。
心跳又後知後覺地加快,他耳邊傳來裴知則無奈的話音:“走路看路,不是說形影不……”
年令儀壓根不等他說完,從裴知則身上起來後一把抓過了對方垂在身側的手。
緊緊捏在手裡。
“……幹嘛?”裴知則頭皮麻了一下,試圖把手從年令儀手中抽出來。
但那人卻馬上攥得更緊,幾乎抱着他的胳膊整個人貼上來:“我們手牽手一起走吧!”
裴知則:“?”
手牽手,手牽手跟情侶有什麼區别?
裴知則:“不、不要!”
他說着就要繼續把手抽走,被年令儀抓着小臂往下一拽,甚至趁虛而入動作飛快地插入他指縫緊緊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