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退就退到了沙發邊緣,他沒注意,腿一卸力跌坐進沙發墊裡,仰頭看面前頭發淩亂,隻露兩個貓耳尖尖的家夥。
裴知則雙耳通紅,貓尾搖擺,彎下腰來一隻手壓在他肩上,直視他的眼睛,嗓音低啞:“……是又怎樣?”
這距離說近不近,年令儀感受不到裴知則的呼吸;說遠又不遠,他很清楚地看見裴知則鼻尖上冒出的細汗。
心跳跟石頭落入井中般“咚”地砸了一下,砸得他耳邊都有回聲。
年令儀抿了下唇,壓下變得雜亂的心跳,面部肌肉像是設置好指令的AI,非常智能且機械地對裴知則露出一個笑。
這笑跟提醒裴知則回神似的,叫他忽然又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倏爾收手退後。
空氣如果就這樣安靜下去似乎會變得尴尬,于是年令儀的“指令”繼續智能運作,他開口:“裴知則。”
年令儀咽咽口水,把自己的胡思亂想抛到腦後,一骨碌從沙發上翻身起來:“……我現在出門跟我媽吃個飯然後送她去高鐵站,你,晚上有事嗎?”
“……怎麼?”裴知則深吸一口氣,看過來,“沒事。”
“那,”年令儀嘴快地把昨晚的盤算脫口而出,“你跟我去看電影吧。”
裴知則一聽,以為又是和年令儀還有那一大幫同學出去,想也不想就拒絕:“不了。”
說罷轉身要進浴室。
年令儀的話音又從身後傳來:“就我們倆。”
他腳步又一頓。
裴知則回頭。
年令儀直視裴知則的眼睛,扯嘴角笑笑:“走吧?”
那人沉甸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是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而後晃了晃貓尾巴,挪開目光道:“……走。”
得到想要的答案,年令儀準備出門,又被從浴室裡傳來的話音叫住:“等我,我送你。”
也許是他現在幾乎都和裴知則呆在一起,裴知則也确實記進心裡、也做到了和他“形影不離”,年令儀覺得自己的黴運最近已經很少犯了。昨天摔倒的那一下他甚至不覺得是倒黴,隻是太想見到裴知則而自亂了陣腳。
所以,裴知則又是為什麼會長出貓耳朵和貓尾巴呢?
坐在裴知則車上,去接母親吃飯的時候,年令儀趁那人專注開車,大着膽子幾次三番偷看裴知則的頭頂。貓耳安安靜靜立在那裡,尾巴似乎也較于之前乖了,不會經常亂動,但隻要他靠近,就還是會若有似無地貼過來。
這似乎是科學常理無法解釋的事,年令儀想了會兒就不繼續糾結了。
他們很快到達母親所住的酒店,一隻胳膊打了石膏也絲毫不影響這位堅強樂觀的中年女人一人背一個大行李袋,裡面據說裝了好多昨天和朋友見面收到的零食和菜。
裴知則本打算把年令儀送到吃飯的地方後自己找個咖啡廳坐着等,但架不住年母一見他就高興,邀請一同進餐的盛情難卻,隻好紅着對耳朵跟在這對母子身後進了商場。
年母要趕車,也顧不上挑選,随便找了家湘菜館就進去了。
席間問了問裴知則的近況,還聊起初二升初三那年搬家,“當時年年難過得好幾天沒睡好覺,飯也沒心情吃,走路都能因為想你平地摔,我都調侃他跟早戀失戀了似的。”
“……好了好了别說了。”年令儀瘋狂給母親夾菜,試圖堵上她的嘴。
他餘光能看見裴知則的目光投到自己的身上,好不容易忽視别扭,對這段過分親密的友情重新感到心安理得,這會兒又不太好了,年令儀生怕被裴知則看出來自己言行不一。
但裴知則隻淡淡地說:“我也很想他。”
年母湯匙一敲碗底,年令儀夾菜的手抖,四隻眼睛不約而同朝他看去,神色各異。
裴知則這是什麼意思?
年令儀沒說話,手忙腳亂地低頭扒拉了一大口飯。
最後是年母笑起來說:“對,你倆感情是真好,要一直這樣好下去。”
裴知則:“嗯,會的。”
年令儀:“……”
捱完這頓飯,把話多的母親送走,年令儀按照計劃跟裴知則直奔電影院。
車内很安靜,年令儀少見地沒有拉着裴知則聊天,而是看着車外走神,思考着一會兒該怎麼做。
哪知耳邊卻在這時傳來裴知則的聲音:“我搬家那年……”
年令儀讓這幾個字刺激得一激靈,幾乎是立刻回到“我到底為什麼這麼不對勁”的狀态裡,紅了耳尖,想也不想就回頭反駁:“你突然要走我傷心很正常呀,而且傷心的不隻有我,我哭了你不是也很難過嗎?還背我回家,說如果路再長一點就好了,你……”
靠。
叽裡咕噜說到一半,年令儀那野馬狂奔控制不住的嘴才被遲鈍的缰繩拉住,瞪大了眼睛。
他在說什麼!
前方紅燈,轎車駛入車隊緩緩停下裴知則的貓耳朵一動,那雙漆黑的眼眸在車窗外城市的華燈之下朝他看過來,靜靜的,沉沉的。
年令儀别開臉,試圖轉移話題:“電影還有二十分鐘就開場……”
“年令儀。”
他的話音卻被人打斷。
“你看過我桌上那個本子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