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雲野離開大隊經過曬谷場,大隊社員們熱火朝天地在準備割谷子前的工作。男人們磨鐮刀,女人們每天去地裡守着水稻驅逐麻雀,檢查土壤水分和病蟲害。
他騎着自行車路過顯得格格不入。
退伍後分的兩分自留地,他種了茄子和洋芋。大隊水田金貴,等秋收割完稻子,他那塊巴掌大的土地得跟着種油菜或者冬小麥。
耿雲野蹬着二八杠自行車到程家時,太陽已經往西邊走了。
程心用艾草熏完兔籠,四隻兔子鼓着三瓣嘴正啃着新鮮的蒲公英。
“這隻肚子鼓三天了,看來不是消化不良。”她隔着籠子摸母兔後頸,“怕是揣上崽了。”
圈裡有隻母兔腹部渾圓,程心算了算時間,兔子差不多到了受孕階段。
耿雲野蹲在籬笆邊削竹片,腳邊堆着粗細均勻的篾條,他抽出根篾條量尺寸:“産箱要留通氣縫。”
為了安全起見,需要用竹篾編産崽用的隔離籠,免得大兔子把幼崽咬死或踩死。
程磊從外面溜達回來:“姐,地裡都沒啥人了。”
程心不以為意:“跟掙錢有關的事誰都積極。”
程磊忿忿不平:“憑啥不讓咱家去,王建剛白吃了咱們家的兔子肉,表姐跟他關系那麼好,她都不知道給咱們家說說好話。”
程心薅兔毛的手頓住:“陳瑩跟他關系好?”
程磊如實交代:“是啊,我跟表姐天天去大隊長家看電視,表姐跟好多人都熟。”
他突然反應過來:“昨天表姐跟王建剛說了幾句話,王建剛就跟着來咱們家了,不會是她喊來的吧!”
家裡有外人在,程心沒有多說什麼。是不是陳瑩喊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陳瑩慷他人之慨,她不想把小姑娘想那麼壞。
程磊生着悶氣,有種被朋友背叛的感覺。
徐鳳霞扛着鋤頭從地裡回來,褲腿滴着泥水。谷子成熟期需要适當的水分,這是最後一次開渠放水。
“地裡都沒啥人了,正好給咱們家稻田引水,趁人少不用等排隊。”
程磊氣沖沖向母親告狀:“媽,你說她過不過分!”
徐鳳霞愣了愣,随即笑道:“瑩瑩就比你大兩歲,她才來咱們家幾天,跟大隊的人都不熟,哪懂這些人情債。昨天隻是湊巧趕上了咱們家待客,等她回家我跟她好好聊聊,好歹别跟王建剛混在一起。瞧你這小氣吧啦的勁,你交了朋友也會帶朋友來家裡玩,這有啥的。”
徐鳳霞同情表妹的人生,愛屋及烏憐愛陳瑩,沒有因為一頓飯就對表妹的女兒産生芥蒂,再說成年人之間的事情怎麼能遷怒到孩子身上。
程磊癟着嘴。
耿雲野動作熟練編籠,篾條在他指間翻飛,很快編出兩個兔籠,産箱嚴絲合縫卡進兔籠。
程心對他豎起大拇指:“你這手藝能自己做竹筐拿去集上賣了。”
耿雲野謙虛道:“我的手藝不如程叔叔。”
“我爸是自己做着玩,他聽到你這句話肯定高興。”
程家有好幾個大小不一的背簍,牆上還挂着魚簍、谷篩、簸箕,竹筐更是數不勝數。
程家自留山有一片竹林,程存志閑來沒事就會坐在門檻編竹筐,家裡涼席都是他親手編的。
可惜鄉下竹筐賣不上價格,老一輩都會編織手藝。
耿雲野用剛搓的草繩紮緊籠口:“鎮上集市攤位摞着同樣的筐,五分錢一個還送一捆草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