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送耿雲野到路口才折返。
她拿起耿雲野的襯衫,坐在門檻下補紐扣。
陳瑩摔坐在竹凳上,草編涼鞋踢起塵土,她反手撐在身後的竹凳,下巴沖着屋檐懸挂的菌子仰起:“雲野哥真是的,不打聲招呼就走了!”
程心低頭縫着襯衫紐扣:“他家離得遠,再不走就要走夜路了。”針尖忽地頓住:“你手怎麼傷的?”
“采菌子劃的。”陳瑩把結痂的傷口湊到程心眼前,可憐兮兮賣慘。
徐鳳霞收下晾幹的藍布衫:“去衛生室包沒?”
“抹紅藥水了。”陳瑩歪頭靠進程心肩窩,發絲掃過她鎖骨的汗漬,“就是疼得慌。”
“野豬都拱到後山了,少往林子裡鑽。”徐鳳霞把衣服疊起來收進屋。
陳瑩繞着程心的辮梢:“姐真要跟耿大哥處對象?”
見程心點頭,她壓低嗓子,悶着聲音道:“我聽說當兵的打老婆,大男子主義,聽不進别人的話!”
程心好奇道:“你從哪兒聽說的?”
“我每天不是去大隊長家看電視嗎?嬸子們讨論呢,說當兵的人蠻不講理,兇起來還會打女人。”
程心下意識想到稻田裡不經意碰到的堅固胸膛,她當時并沒覺得害怕,反而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程心咬住線頭輕輕一扯,線頭在齒間抿了又抿,“你說的這要看人,耿同志明顯不是那種人。”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陳瑩拽斷針線筐的棉線,線軸滾到腳邊:“我們家隔壁張翠花嫁的退伍兵天天喝酒,不掙錢也不下地,還跟大隊的寡婦糾纏不清。知人知面不知心,表姐你還年輕,幹嘛不多接觸幾個男同志啊,沒有對比怎麼能看得出來好壞!”
程心以為她在替自己着想,于是笑着解釋:“那也得我倆不合适才接觸别人呀,同時接觸幾個人多奇怪。”夢裡把這種行為叫做腳踏幾條船。
陳瑩在她身上蹭了蹭,“表姐你人這麼好,做飯那麼好吃還會縫衣服種地,我真怕你被壞男人蒙騙了。”
陳瑩湊近她頸側:“姐該配周老師那樣的!”,呼吸噴在程心耳後,“人家戴眼鏡多斯文...”
程心癢得抖開她:“周老師連豬草都不會割,聽說他差點用鐮刀砍到自己腳背。”而且戴眼鏡又不止周老師,夢裡耿雲野戴眼鏡的樣子也...
程心看着陳瑩褲腿上磨破的線頭,或許她在家裡真沒吃過飽飯,但終歸是個熱心腸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