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瑩拿着王建剛給的錢給自己買了宮燈杏仁蜜、雪花膏和蛤蜊油,咬咬牙買了最便宜的雪花膏送程心,免得王建剛不小心說漏嘴。
她又買了幾顆水果糖和三根冰棍,手上舉着三根冰棍小跑回來。
王建剛正拿草帽扇風,汗珠子順着脖子流進衣領。
“建剛哥,你的煙買到了,我請大家吃冰棍。”
王建剛接過冰棍咬得咯嘣響,糖水順着木棍往下淌。
戴藍袖套的男人還沒走,張麻子在王建剛的示意下拉着那人說悄悄話。
“哥,還剩點好貨。”張麻子舔着快化的冰棍,冰水滴在老頭背心上。
國營飯店采購員湊近,張麻子掀開角落的竹筐,裡頭鋪着發臭的稻草,兩隻黑毛豬崽肚皮微弱起伏。兩隻豬崽兩天一夜沒喝到母乳,又在高溫的環境下悶着,勉強剩一口氣吊着。
采購員蹲下來戳豬崽耳朵:“咋蔫成這樣?”
“大熱天悶的,喂點米湯就能活。”張麻子踢了腳竹筐,豬崽發出細弱的哼唧。筐底還粘着暗紅血迹,分不清是野豬血還是豬崽蹭破的皮。
“這是那頭大豬的崽,我們本來不想帶回來,聽着嗷嗷叫實在可憐。我們大隊的知青說小豬适合做烤乳豬,或者你買回去跟家豬混養,不就少買一頭種豬嗎。”
采購員果然猶豫了,烤乳豬這道菜的難度比較大,要剛出生一個月的小豬,筐裡幹草上趴着的兩隻小野豬還沒睜眼,再養養就能成為一道菜。
竹筐裡飄出豬崽糞便的酸臭味,采購員用草帽扇風,試圖把價格打下去,“烤乳豬得用沒沾泥的崽...”
張麻子抓起豬崽後腿倒提起來,紫紅的肚皮沾滿稻草屑,“您看這蹄子多嫩。”豬崽發出細弱的哼唧,尾尖還粘着幹涸的血痂。
“這價格怎麼說?”
張麻子搓了搓手指:“咱們按照每斤的價格賣,一斤四塊錢咋樣?家豬崽都要兩塊錢一斤呢,順便把竹筐送你。”
男人把小豬崽拿在手上掂了掂,大概是三斤多的樣子。
“成,兩隻算八斤,就當交個朋友。”
兩隻加起來肯定不超過八斤,男人出手大方讓王建剛喜出望外。
陳瑩更開心,賣得越貴她能分到更多的錢。
秤砣滑到七斤三兩的刻度,兩隻豬崽疊在一起還沒隻老母雞重。
小野豬崽賣了32塊錢,王建剛單方面決定這筆錢由他和陳瑩平分,張麻子能拿兩塊錢的辛苦費。
張麻子心裡不服氣,王建剛又給了他兩斤豬肉。他用草杆戳着分到的豬肉,肥膘在日頭下泛着油光,算是塊好肉。
“你别往心裡去,以後掙錢的事還多着呢,我肯定帶着你們一起掙大錢。這豬崽是陳瑩發現救了咱們,要是沒有我和她的功勞,你們現在哪能活蹦亂跳。再說大豬的錢你們每個人最少能分到十塊錢,做人要把眼界打開。”
張麻子被王建剛一頓忽悠,覺得他說的好像沒毛病,于是接受了兩塊錢加兩斤豬肉的封口費。
陳瑩蹲在車尾數錢,十五張紙币卷着邊,她的存款已經有二十塊錢,她在心裡琢磨賺錢的路子。突然想起程心上一世這個時候攢了三年才存夠八塊錢,頓時忍不住想笑。
“大隊公章真是個寶。”王建剛發了一筆财,摸着褲腰裡硬邦邦的橡皮章,豬血染紅的證明信還在車闆上丢着。他爹總罵他不成器,這趟賺的比當幾年記分員都多。
難怪他爹想讓他接班位置,平時隻覺得他爹吃力不讨好,有個大隊公章幹啥都方便。
回程牛車路過供銷社,陳瑩盯着玻璃櫃裡的尼龍襪,二十塊錢存款夠買十雙,她現在舍不得買。程心那雙補丁撂補丁的布襪子照樣被耿雲野誇“穿着精神”,說明耿雲野不是在意外在條件的人,她要努力掙錢,讓耿雲野看到自己的價值。
耿雲野和大隊長來公社上報他們大隊決定提前收谷子。
收谷子的日子由公社安排時間,大隊下發具體時間,方便糧管所集中收公糧。
公社問清楚緣由,批準了耿家灣大隊提前收糧的決定。
耿雲野跟公社文書有過交集,離開時善意提醒,
“我覺得最好動員公社下屬的大隊提前收谷子,我有海邊生活經驗,往年的日曆不能用到今年,今年氣候不好。”
公社文書看過他的資料,耿雲野從某個海島退伍,說不定真看出來氣候不對勁。
公社文書把這事鄭重記下:“耿同志你放心,我們公社會召開大會,倡議各個大隊盡早收谷子。”
耿雲野離開後,文書找到主任彙報情況。主任的搪瓷缸磕在掉漆的辦公桌上,“提前半個月收谷子?”缸底結着深褐色的茶垢,随着震動裂開細紋。
文書翻檔案的嘩啦聲突然停了,發黃的檔案紙上,海軍藍制服照片裡的青年眼神銳利,與剛剛那個挽着褲腿的莊稼漢判若兩人。
“主任,耿同志的話我覺得可以信。”
耿雲野和大隊長剛出公社大門就遇到書記從外面回來,趙慶峰邀請耿雲野去國營飯店吃飯。
耿家灣大隊長耿滿倉有點不知所措,公社書記為啥主動邀請耿雲野吃飯?
趙慶峰看到耿滿倉,招呼他,“滿倉同志一起來,你們大隊有耿同志真是好福氣。”